那假冒鸿雁全不知自己已被识破,兀自态度高深,抑扬顿挫地说道:“诸位可是前来为洪稻老先生祈福送终的戏班?人随风去,思念不离,可惜这份思念太过沉重,以致老先生魂游村中,怨念难散。若要冲淡这份哀思,那便要灌注以洋洋喜气,方能化解。我之所以谴洪九找来各位,便是为此……”
郭树临受骗而来,本是心里烦躁,听她这般妖言惑众,更是按耐不住,冷言道:“人死如同灯灭,本是自然之事,何来怨念残魂?倒是有些招摇撞骗之徒,开口闭口便是怪力乱神,我看是其实是装神弄鬼,瞧上了村民手中钱财,想要弄些回去花花。”
洪九登时色变,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少班主……怎么……怎么说话呢?这位可是当朝圣……圣女……”
那假冒鸿雁面不改色,道:“洪九,无妨,我一向行事低调,世人认不得我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你祖父这葬礼不可再拖,否则便有化鬼作乱之虞。诸位,你们既已收了洪九银两,便需忠人之事这便搭台开演吧!”
易武阳此时涂了个花脸,面目全非,走到郭树临身旁,挺胸提气,高声道:“这位姑娘,恕我直言,我前年曾于京城见过鸿雁圣女一面,与你样貌实有天壤之别。你若是随口开开玩笑,哄大家开心,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信口雌黄,欺骗无知村民,在死人身上发财,那可有些罪孽深重了。我劝你尽早悬崖勒马,莫要越陷越深为好。”
他话一出口,村民脸上纷纷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诡异神色,那并非恍然,也非愤怒,而是近似于怜悯与鄙视。
那头发花白男子叹了口气,道:“诸位兄台,说实话,先前国师来此亮明身份,我也与你们一般想法,只因我也曾进京赶考,见过鸿雁一面。当时我便出言斥责国师,谁知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误会了国师。直到国师亲手展现神通,我这才心悦诚服……”
他话说一半,那假冒鸿雁将他话头打断,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洪大,不碍事的,世人无知,我也不希望惹出太大动静,此时有所误解,也是意料之中。”
接着她转向易武阳,道:“这位师傅,确如你所言,在京城的鸿雁面貌与我不同。不过并非是我冒名顶替,而是由于那位乃是我所雇来的替身,我这么做一则是为了防止有人刺杀于我,二则是方便我云游四海,泽被苍生。”
易武阳嘿嘿冷笑,道:“若是你这般说法,我也可说我是皇帝老儿,微服私访,便是为了铲除你这等奸恶之人。”言语间敌意显著,已无半分遮掩。一旁村人听得他冒犯圣女,均心下惴惴,纷纷聒噪起来,有的好言相劝,有的恶语相向,但见易武阳气势汹汹,各自畏首畏尾,绝无半点动手之意。
假鸿雁面不改色,任由村民闹腾半晌,这才双手伸出,蓦然下压。易武阳只觉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她周身发出,向在场所有人缠绕过来。这寒气虽不如何强劲,但却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若非自己内力已至化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察觉。
张卉心也发觉了这股寒气,向众人传音道:“当心,这是玄冥冰气,是地幽派独门内力,虽不及金风寒玉功那般神奇,但阴损之处却尤为过之,不过这地幽派因与血龙门作对,五年前已被我派人所灭,难道此女是地幽派余孽?”
众人一听,立时惊觉,忙运功相抗。所幸这假鸿雁并无伤人之意,倒也容易对付。
村民被这寒气一激,登时冷静下来,渐渐地平息了喧闹。
假鸿雁淡淡地道:“既然诸位师傅不信,我们也不会强求,你们将订金退回,这便离去吧。”说罢,她长袖一挥,七道冰气闪过,在空中凝成七只冰晶茶杯,紧接着她双手微拢,作出倒茶的姿势。瞬间七道水柱自半空倒下,注入茶杯之中。过了片刻,七只茶杯尽皆齐缘而满,居然半滴水也未溅出。易武阳等凝神细看,发现那水面热气蒸腾,竟似已然烧开,但那冰制茶杯依旧牢固,毫无融化迹象。众村民见到此等奇景,皆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凝水成冰,冰火互异,传说中将金风寒玉功练至极高境界者方能有此能为……此女究竟是何人?”张卉心再次传音道。
易武阳等人皆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假鸿雁道:“诸位远来是客,虽无意与我等结下善缘,但这一杯茶水乃是我待客之道,还望原宥我等招待不周之罪。”说完,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易武阳还未答话,郭树临忽然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圣女殿下,之前我等无理取闹,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这场戏我们既已接下,绝无半途退场之理。”
他话一出口,其余六人尽皆大惊,易武阳忙传音道:“郭少侠,你这是作何打算?”
郭树临铁青着脸,双目紧紧盯住假鸿雁,毫不理睬易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