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子珩回来,脸上隐隐有凝重神情,我看他神色不愿多说什么,教他平白再添不悦,只是悠悠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道:“珩郎可闻到这茶香吗?”
他看我神色欲言又止,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脸颊贴在我手上,道:“茶很香,是今春新添的普洱嫩芽吧,且没被藏隐,摘了就送到家里来,又有专人想了法子保着茶香。”
“是呢,灵儿前些日子去看秋茶茶山,又询问匠人们如何才能采得好茶,他们就近拿了一枝给我看,道这枝就不成,茶身墨绿发黑,说明茶枝郁气内结,”我将手抽出来,轻轻为他按着太阳穴,接着道:“灵儿又问,那如何能散去湿气呢,茶农们说,很简单,一般都是将茶枝上划些口子,郁气散出来就好了,不然茶树就毁了。”
哏——他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道:“你啊。”我侧身坐在他腿上,道:“我可好的很呢。”他放手将我抱在怀里,道:“是好的很,永远都知道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教我舒坦开来,不会只是和那些大男人一样,只是直朗朗的问我怎么了。”
“要是灵儿和那些大男人一样,只怕是会吓到你。”我听着他胸膛急速的心跳,笑而不语,只因晓得,他已经准备要跟我说了。
“灵儿,”他扶着我的肩让我与他平视,犹豫再三道:“叶公主求父皇将你调去几天给她,因为你会作回鹘的《十二木卡姆》,她觉着有家乡的感觉,想教你过去陪她。”
我心下思忖,即便子珩与淑贵妃费尽心思送我出这偌大的紫禁城以保我平安,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又想着那日本不该为了大唐面子先出一步弹了乐器出了风头,让叶公主有机可乘。
事到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自古一国之君为了国之民之安,将自己女儿割舍送往苦寒之地的大有人在,何况只是一介小小婢女,可若真的去了皇宫,以后的日子免不了要与皇帝相见,婢女与亲王,身份阶级天壤之别,我与子珩从此再无可能。
子珩看着我愣愣出神,怕是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抚抚我道:“你怎么想?”
“先去叶公主的宫里是权宜之计。”子珩点点头,道:“你尽管放心,我正着手安排,必定要你早日与我团聚。”
我笑着看他,只是不言。那句我信你,我不言,他亦知。
当夜我便装作子珩的婢女进了宫,只待第二日一早,跟着叶公主宫中的掌事麽麽去她宫里。青阁临行前与掌事麽麽说了话,大意不过是我先前在贵妃宫中很受宠爱,以子女之礼待之,将来必定还是要回来的,委托叶公主的掌事麽麽对我多加提携。她自然也不敢不从。
宫中的婢女与主子妆发不同,一等宫女与二等三等妆发又有不同。先前青阁说我在贵妃处颇受宠爱,是以一等宫女妆容待我,给我梳了双环垂髻,将发分两股,在头的两侧各盘成上卷下垂环,又因着“颇受宠爱”四字,发上饰以珠花绢翠,腕上套了两只翡翠镯,身上穿白襦红裙的齐胸襦裙,显得庄重而不失礼节,我本讨厌这样繁复层叠的装扮,如今还是着了。
领事麽麽一路上对我很是客气,只是零零碎碎问些身世之类的问题,我一概说不知,这样的境地,多说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