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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火追着屁股后面烧的龙骑护卫们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三千援军中还没进入车阵的那一千多人立马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转身向后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战的骑士们也多数心生恐惧,开始心猿意马地且战且退,不少人四下张望开始找寻逃跑的通道了。
一阵骑兵们所专用的二石弩机纷纷击发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拨黑压压的弩矢带着忽啸的风声破空而过,直接钉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龙骑护卫的前胸之处。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由于惯性作用,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他们向前奔出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一下子断了气,脸上的神情除了恐惧更有惊惧。
后面的逃兵们一下子象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迈开腿来,多跑一步。
裴文安那张被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脸上遍布杀机,身后跟着三百名持着骑弩的中军护卫,一柄宝剑在日光下精光闪耀,而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有后退过我这位置一步的!斩!”
逃兵们回过了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军令如山,可是身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冲回去实在是让大家心中打鼓,一个旅帅模样的军官小心地问道:“将军,火势太大,我等实在难冲进去啊,并不是我等不想尽力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文安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慌什么,现在无风,这火只是烧了那战车木盾附近,火带也不过十余步宽。咬咬牙直接就冲过去了,你也知道军令如山,本将军既然下了这条命令,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进者生,退者死,就这么简单!”
不知哪个士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让我们去送死,你怎么不去?”
裴文安听到这话后,一下子跳下了马。对着所有逃兵吼道:“现在就让你们就看看本将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咬了咬牙,从人群的空隙里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热浪伴随着浓烟一起袭来,裴文安把身后的披风一脱,眼睛一闭,猫着腰就钻进了那条灼热的火带,须臾,他的声音就从烈火带的另一边清楚地传了过来:“本将军已经安全过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呢?!”
逃兵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勇气,有样学样。猫腰冲进了火带,最先冲进去的人只见裴文安已经一张脸被烟熏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还留在外面,而胡子也给烧掉了一半,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逃兵们顾不得笑,一个个都举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扑了过去,而前方厮杀的那些龙骑护卫们一见有生力军加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又开始鼓起勇气,没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边打边向前进。
烈火带的后方,乔钟葵的中军大旗也移了过来。乔钟葵坐在马上,冷冷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声,又看了一眼两翼密集的骑兵,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传我将令,中央再调五千骑士准备下马步战,两翼的骑兵要牢牢地盯住敌军的两翼。不能让他们包抄我军中央的步行骑士。”
传令兵接令而去,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帅,我军的预备队已经不足一万铁骑了,这一下子再调五千人上去,万一敌军的两翼骑兵开始包抄,这里可是有点危险啊。”
乔钟葵也不答话,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在那副将的脸上开了一道血印子:“蠢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安危吗?你没看到裴柱国自己都冲进了火堆里,他一个文官谋士都不怕死,你这武将还不如他?”
那副将脸带惭色,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捂着那道血印子退下。
杨玄感正立在骁果骑士们的正前方,一脸严肃地看着五里外的那场厮杀,数万人正手持兵器,舍生忘死地作生死之搏,喊杀声﹑鼓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震天动地。
雄阔海打马走到了杨玄感的身边,悄声道:“少主,现在敌军的预备队都已经用上了,我怕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杨将军那里可能会顶不住,只要我们绕到西边,再直冲乔钟葵的中军,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这样一来是能全胜,但是杨将军和他的朔州军就输了,这仗的胜负其实没有悬念,即使杨将军全军覆没,我们一样可以收拾残局,就算我们不能取胜,叛军也不可能攻下代州!阔海,杨将军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这样坚持的。”
雄阔海摇了摇头:“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舍弃强援,孤军奋战,为的究竟是哪样?”
杨玄感叹了口气:“为的是战士的尊严和将军的荣誉!”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吼道:“都拿起你们的号角来,用最大的力气吹响它,我们不出战,但可以为前方浴血的同袍们加油鼓劲!”
代州城头的王世充,冷冷地看着前方骁果军阵中,鼓号大作,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他心中的热血也在一阵阵地沸腾,转头对着左右吼道:“没吃早饭吗,全都擂鼓助阵!”
杨义臣突然听到后方的鼓号声大作,再一回头,后方五里开外的骁果骑士们人手一支号角,声音响彻天地,而远处的代州城头,也是金鼓之声震天动地,杨义臣绷紧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哈哈一笑:“行满,玄感,真有你们的,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支持老哥,谢谢啦!”
杨义臣转过头来,对着左右的护卫和前方的将士们喊道:“听到没有,那是后方的骁果兄弟和城中的兄弟们在为我们打气加油,记住。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杨义臣喊完后,对着掌旗兵道:“传令,中军陷阵死士两千人全部投入战斗,一定要把敌军压下去!”
还不等掌旗兵去找旗子摇起。杨义臣身边的刘武周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先是跳下马来,然后吆喝着率领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的部下冲了出去,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中军帅旗下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杨义臣的身边只剩下了百余名人马俱甲的铁骑护卫。
杨义臣的眼光看向了两翼的那八千轻骑。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的位置,已到午时,杨义臣喃喃地道:“是时候了!”
他扭过了头来,对着那个忙碌得几乎一刻不得闲的掌旗兵道:“打出黑旗,让山谷中的部队出动!”
一面硕大的黑旗立了起来,在空中摇了足有三圈,战场西北方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声,仿佛有几百面大鼓正在同时被擂响,远远地看去。更是腾起了漫天的烟尘,看上去起码有三四万的步骑正在向这里迅速地逼近,一面绣着金色狼头的大纛缓缓地从山谷中升起。
正在厮杀着的双方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里,双方都是长年和突厥人作战的精兵锐卒,对这面狼头大纛再熟悉不过,是的,这是突厥可汗的标志,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启民可汗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