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阿青拉着在河提边上吹了半个时辰的风,方才觉得意识似乎清醒了些。他向旁边的小摊主讨了几杯浓茶给我,几杯入喉,方才的晕乎劲儿顺势消解了不少。
混沌退去后,我忽然想起来,方才我好像是借着酒劲儿偷偷亲了阿青一下,不由觉得面颊滚烫起来,他不知我为何又忽然这般面红耳赤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还没清醒吗?”
“醒了,醒了。”我赶忙答道,却不敢抬起头来去看他的眼睛:“阿青我错了,刚才我不该去喝酒的。”
他沉默了半晌,方才轻轻地开口:“酒不是不可以喝,但只能与朋友一起喝。”
“那婆婆算是朋友吗?她还给我角黍吃……”我抬起头来,忽然遇上了他凝视着我蔚然又沉寂的眸子,喉咙一下就被哽住了,鼻子一酸,须臾才缓缓地说:“阿青,我方才是不是很危险?”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梳理我的额发,他的气息慢慢将我拢住。
“你现在很安全。”
你有没有在岁寒雪末恰巧遇上过春意融融?
你有没有在月落星沉间恰逢一霎光火闪烁?
许是我的脸颊真的红的厉害,他见我不说话又抬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清凉的指尖触碰我微微发烫的额头的一瞬间,消解了一切的躁动与不安。
“怕是那酒太厉害了。”他自言自语道:“我去给你找些清凉的东西来……”
或许真是酒的作用,也或许是有些害怕,我听他说要走,赶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阿青,你带上我去好吗?我一个人害怕。”
他微怔,低头一把握住了我手,轻轻应了我一声,算是允许了。
他牢牢地牵着我再次回到人头攒动的长街之上,长街遥遥的,灯火通明宛如一条长河。我们浮游其中,溯流而下,如一叶浮萍顺水而过。
那一瞬间,让我觉得我们又成了草原之上那两个飘零的身影,我们的力量如此渺小,存在又如此的微不足道,一股洪流无意而过,或许就把我们吹得天各一方。
我不禁侧头偷偷去看身边的少年,忽然发觉他似乎已经不是草原上那个被我连累得遍体鳞伤的可怜少年了。他的眼神已然变得那样悠远又坚定,握着我的手依旧温暖,却如此牢靠,原本瘦弱的肩膀也变得如此坚实而有力。
他如同一株沐浴着充沛雨水阳光的茁壮的树木,此刻已然张开了所有的枝枝蔓蔓,绿叶微发,眼看就能亭亭如盖,于我遮雨避荫。
我不由自主地环住他是手臂,轻轻地把头倚了上去。他没有躲避,就让我如此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随着他漫步于这喧闹拥挤的长街之上。
我心中竟开始暗自期盼这酒意慢些散去,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他所说的那些清凉的东西。
“这不是卫家兄长吗?”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阿青的脚步忽然间停住了,我原本依偎着他前向,身体不自觉地撞了上去,他的沉默让我感觉有些不妙,努力睁开原本有些迷糊的眼睛,却被他似乎刻意地掩向了身后。
“姑娘怎么一人到这儿来了?”只听他生涩地应了一声,似乎有些迟疑和忌惮。
“今日浴兰节,殿下准我们出来凑凑热闹。那日在上林苑的事情,还多亏兄长出手相助。修蓉一届女流遇上那样的事便只会惊慌得手足无措,更无力保护殿下。还好兄长赶来……那日后兄长匆匆回了建章,一直没有机会向兄长道谢。居然今儿在这里遇到了。”那声音忽然停了片刻,才又言道:“这位是……”
我预感不好,此刻躲避怕是已来不及,正在踌躇之际,忽然一只手将我从阿青的身后扯了出来,我慌忙中遇见一双惊诧却又很快转为愠怒的眼睛。
“李鸾!”
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公主的近身侍女,修蓉姐姐。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愠怒的眼睛似乎被灯火点燃了,转眼忘了一边沉默不言的阿青一眼,转过头来,一把重重地甩开我的手:“你怎还有胆子出现在这长安城!你把平阳侯府当做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修蓉姐姐我…”我吓得顿时感觉酒醒了大半,可是口齿却依然有些僵硬。
“公主究竟有何对你不起?你来历不明,身份低贱,不专心练舞,整日痴缠着卫家兄长,你当真以为公主一点都没有耳闻吗?”她根本不理会我说什么,一口变打断了我,锐利的眼神倒像是恨不得一脚碾死一直过街的老鼠一般:“殿下她宽宏大量,念你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你竟如此忘恩背主!都说你们李家世代都是做倚门卖俏的倡伎营生,果然……”
“姑娘!”阿青突然冷冷开口打断了她,那声音寒得我不禁抬头望向他,只见他眸中的温暖已渐渐散去,袖中的手一把拉住我,将我我扯到他的身后。
“阿鸾纵是有错,也都是卫青娇惯的错。”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掷地有声,语调中也听不出喜怒:“卫青会去侯府认罚,任凭殿下处置。”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