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在兰苑门前徘徊了数日,李鸾终于愿意再见他。
那扇久阖的木门轻轻启开,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嫌恶地打量着他。
“我家姑娘唤你进去。”声音也是极不情愿。
刘彻心中狂喜,正要探身而入,却被小丫头一把拦住了去路。
“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再对我家姑娘无礼,我便叫我家护院把你打的爬出门去。”
刘彻南行这一路上的掩饰,让她并不知他九五之尊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她家姑娘遇人不淑的故识,一个油腔滑调的登徒浪子罢了。
“你是叫桃花吧。”他对她的人也总是充满了耐心:“你家的护院可是打不过我。”
谁知那少女一听,忙将他向门外撵:“那你还是不要进来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刘彻笑道,一个转身叫少女扑了个空,径自迫不及待地向院中寻去。
“你等等!混蛋!”身后少女的呼喊声也被他抛诸脑后,他如今满心都是李鸾。
她在红亭中等他,只一袭素纱罗裳,便在万花丛分外耀眼。她原是望着清晨在枝头叽叽喳喳一番闹腾的燕雀出神,侧脸美丽如画中仙。刘彻原本焦急的步伐,也不禁放慢了下来,像是生怕搅扰这一池静谧的春水,打破眼前唯美的画卷。
她终究还是被他的悄然而至惊觉,转眸望向他一脸的慨然与抱歉,缓缓地垂下了眼眸。
刘彻踱上红亭,在她面前缓缓地坐下。许久轻声问了一句自己都觉得是发傻了的话。
“为何不见我?”
她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只专注在她身上的眼睛,却没有作答。
刘彻懊丧地叹了口气,垂下眸去:“那日你的茶里可是添了什么怪东西?”
李鸾低眉,忽然抬手要将刘彻面前的茶杯一把收回:“既然如此,陛下今日还是不要喝茶了……”
怎知握茶杯的手却被他一把扣住,李鸾抬眸见他凝视着自己。
“可是朕……着实口渴……”
李鸾闻声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想要抽回手来,却被他紧紧扣着,动弹不得。
谁知这一幕偏巧叫不放心赶来的桃花看在眼里,忙不迭地冲过来,一把将李鸾的手从刘彻的掌中抽回,如临大敌一般将李鸾掩在身后。
“你再动手动脚,我可要叫人了!”
“没事的,桃花……”身后的人轻声安抚道:“方才我的手被茶水烫到了,先生是帮我看看罢了。你且去备些桃花酥饼来吧。”
如此三言两语,便将惴惴不安的婢女打发了。
刘彻见她似乎心情不错,自己心中的疙瘩似乎也解开了不少。两个人静默了一阵,听着园中鸟鸣虫叫,嗅着幽兰习习。茶饮了一杯又一杯,刘彻觉得她的茶里似乎是真的落了什么蛊。
可分明是如蛆附骨之毒,却又是如此沁人心脾。
“那日是朕不对……”他定是被眼前的□□迷醉了,堂堂九五之尊竟与一个姑娘面前开口道歉,可是他就是偏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
“朕即将返京,可是却放不下你,也不想你跟朕有着解不开的疙瘩……”他终究是想要听她说一句挽留的话,虽然明知不能如愿。
“阿鸾不敢和陛下有什么疙瘩。”她说的尽是客套的话,依旧拒他于千里之外。
刘彻忍不住,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朕说的吗?”
李鸾始终低垂着眉眼,沉默半晌轻声道:“还是不说了吧。说多了,反倒叫陛下记挂。”
“你当真要如此决绝?”刘彻闻后沉默许久,终沉吟一句:“对他是,对朕也是……”
“不一样……”她忽然抬眸望着他:“他是我的前世今生,而我,只是陛下厌倦了繁花似锦后对平凡世俗的一丝执念。”
“你就非要分得这样清清楚楚?”刘彻被她的话激怒了,正欲发作,可想到自己那日的所作所为,又不得不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对着她闷声道:“你又怎知朕对你的爱不比他深,情又不比他真?”
“陛下乃九五之尊,自是无须与他比较一个高下。只是阿鸾心中,已再容不下另一个人了。”李鸾苦笑着望向亭外的烂漫的春花。
“我与他,爱也好,恨也罢,心中总还是忍不住要向着他。”
话音刚落,碎石子径一阵快步而来,李鸾微微垂眸,只见那玄衣铁甲之士已踱至面前。见亭内的刘彻,忙躬身下跪,拜手揖礼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