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看着屋里地上摆着的两蒌梨子,个个滚圆,拳头还大,黄灿灿的皮上带着细小的麻点,看起来又脆又甜。对刚吃过香香的汤面,又与青河说了半晌话的她来说,正适合马上吃一个。
话说枇杷一直喜欢吃各种的果子,先前营州寒冷贫瘠,果子不过只有几样,品种亦不大好,到了京城倒是尝到了很多好果子,这种梨却是第一次见。
当然,在王淳面前,她才不会立即拿起一个洗了吃呢,那样显得多没有礼貌,甚至她并不一直盯着梨子,只是偷偷斜眼看了几回。
“这应该是贡梨吧,”杨夫人看了出来,道了谢又问:“老夫人可好些?”
“吃了药,也略见好些,但因是老毛病了,一到秋风起时就犯,容易反复,白日还好,尤其晚上,总睡不实。”王淳道:“这两日正按世伯母给的方子天天炖了梨吃呢,指望着吃上一秋能全愈呢。”
杨夫人又道:“吃药、食疗也只是一方面,总要老夫人少操心才好。”
“是,这两日我整日守在家里,让祖母什么事都不要管。”
枇杷心里想着,怪不得王淳白天急急地走了,原来他在为祖母侍疾。又听母亲说:“你又要读书又要做事,也不能总守在家里,明日我去替你一日。”
王淳赶紧推让道:“世伯母家里事情也多,就不劳世伯母了。”
杨夫人笑道:“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我原本今天就要过去的,无奈家里有事袢住了,明日必去的。”又道:“你也回去吧,多陪陪老夫人,她可是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
王淳站起来答应着,又行了礼告辞。
枇杷也早站了起来,替母亲将人送到门前,王淳便回头一揖,“留步。”
“慢走!”枇杷曲膝回了一礼。
这就是他们最近见面时的常态,基本只有见面问好和告辞,又因为同一个时辰出生,也无法分出大小,所以连兄弟姐妹之类的称呼都省了。
王淳一走,枇杷便赶紧回来问娘,“老夫人的病很严重吗?”
“倒也不是有多严重,但是我听刘嬷嬷回来说,原本都好多了,仿佛这两天生气又重了。”母亲又道:“我们明日去看看。”
“大约是被史姑娘气的。”枇杷便将那天青河县主与史姑娘间的事说了。
“我也隐隐听了,”母亲道:“老夫人最气的并不是因为史小姐,而是王夫人,听说她瞒着老夫人让十六娘和史小姐去了公主府,后来才出这样的事。”
枇杷评论道:“也无怪老夫人不想十六娘和史小姐出门呢,她们确实不大懂事呢。”
杨夫人笑了,点点枇杷的额头,“就好像你多懂事似的。”
“我本来就懂事嘛,”枇杷想到了王泽、临川王和青河县主他们对自己信任,得意地道:“娘,我到京城交的几个好朋友也都觉得我很懂事!”
杨夫人果真点头道:“是,是,是,你懂事。”心里其实也是认为自己的女儿不错的。
不想,枇杷竟然问:“娘,史小姐不必说了,可王十六如此行事是不是与她没有跟在祖母身边,而是在王家长大有关?”
“也是也不是,”娘拍了拍枇杷的头,问她,“你觉得太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枇杷脱口而出,“非常了不起的老太太。”不管坊间怎样传王家太夫人的事,就是说她毒死老魏国公和小妾,但也几乎没有人说她不好,而且相反,她的名声非常不错,很多人还都解恨地说:“那对贱人,毒死他们才对!”
而在王家内部,这样一个七八代好几百人聚族而居的大家庭里,又都对太夫人尊敬有加、言听计从,能做到这一点有多难啊!
想想太夫人孤身一人嫁进来,丈夫非但不帮助她,还一直想害了她和儿子。但是太夫人呢,闯过了一关又一关,把魏国令的爵位牢牢地控制在自己子孙的手中,还康康泰泰地活到了七八十多岁,对人从来都那样宽和慈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了不起!
“对,我女儿说得对。”杨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所以你说太夫人会故意让十六娘不懂事吗?”
“不能,”枇杷明白了,以太夫人的胸襟,她才不会计较十六娘这样一个小丫头怎么样呢,“但是她也不会特别引导十六娘懂得事理。”
“还有一点,先前王大人在外面,王夫人和十六娘留在王家,太夫人总不能让她们出什么事丢自己的脸,现在王大人和老夫人回来了,责任自然就转移了,王十六娘出了丑,老夫人最难堪。”杨夫人道:“王家那么多族人,就算太夫人不说什么,但未必没有人暗中挑唆,再加上王夫人自己也不见得懂多少道理,又不知道教导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