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媚,衬得明辉整个人如同沐浴在画中一般,愈发清俊挺拔。待得贺云卿缓缓走近,众弟子纷纷停下动作喊着“师伯”,明辉却恍若未觉,直至那些弟子识趣地退开,他才抬起头来,注视着慢慢走近的少年。
说是少年或许也不太对。初见他时,他虽只有十三四岁却成熟稳重,而眼下七八年过去,这人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有了自己的决断,也更容不得背叛。
可在明辉眼中,他却仍是自己初始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眉目轮廓或许更清晰了一些,实力强了一些,气质更飘逸了一些,可心头最本质的东西还是没有变。
“你的伤好了?”明辉挑眉道。
贺云卿点点头:“嗯。”
“看来那颗石头倒也不是全没有作用。”明辉笑了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没人能认出大名鼎鼎的昆仑石。”
贺云卿问道:“你打算在玄机门待多久?”
“我自己还未确定。”见贺云卿眼中防备之色还未散去,明辉露出一丝苦笑,“你不必防备我,我若是想动手,此处无人可以拦住我,这一点你也很明白。”
贺云卿没有回应,可紧紧抿着的唇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早已对明辉心灰意冷,却也知晓这人虽是魔族,却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并不会无端伤害玄机门弟子。他担忧的是,若是这人再温柔一点,自己会不会再次被哄骗住?他没有再次沦陷的打算,因而这人神情便是再温柔缱绻,他也要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内心。
再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眼前风光正美。放眼望去,四周山壁均是一片墨绿色,青草香气飘进鼻尖,一瞬间便让人心情舒畅了起来。演武场恰好在中间一座山峰的峰顶,弟子们都退到了角落,唯有他们二人并肩而立,轻声说着话。
两人间的距离既不算近,也不算远,看似只有一线之隔,中间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略微怔然了片刻,贺云卿才问道:“你那时候不是中毒了么,毒如何好的?”
明辉情绪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阵,被身边的贺云卿巧妙地捕捉到了。他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视线偏转,与明辉的视线相对。
隔了许久,明辉依然没有出声。
贺云卿叹了一口气,竟是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一股明辉难以言说的沧桑,他微微皱了皱眉,却不敢去看贺云卿的眼睛,视线游移。
贺云卿道:“那时我在中域参加了一个拍卖会,竟在其中见到了魔族修士拿出来拍卖的避毒珠……你既中了毒,又为何不去用那避毒珠?哦,我猜,应是你实力太强而那虫毒又太厉害,避毒珠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又是我扔回去的东西,所以……”
话未说完便见身边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声“住口”便让贺云卿停下将要出口的话。
他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让我住口,却也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看着明辉,神色从容:“我再提这些并不是质问你或是想让你后悔,于我而言,那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想问一问,想听听你的答案,毕竟那个时候的我,真的纠结了很久。”
明辉叹了一口气,道:“你何必如此轻贱自己?”
“那日我被虫毒所伤,那虫毒太过厉害,正如那黑衣人所言,我中了虫毒,能活的期限不过仅有三年而已。明泽……他趁我昏睡,便将那颗避毒珠偷出来卖掉,我族与大陆上许多门派也有些交情,他便趁此机会,将之放到了你必经的那条路上。而后来他的所作所为被我知晓,我便将他关了禁闭,也封了他的修为,却不知为何他竟逃脱了,反而前来玄机门找你的麻烦。”
贺云卿问道:“那他所言,要将我带回魔族你可知晓?”
明辉摇了摇头:“我那时中了虫毒早已失去了意识,又如何能吩咐他?”
顿了顿,他停下步子,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承认我那时做错了,我太过信赖明泽……而那时我以为我已不能活下去,不忍你为我伤心,才与明泽排了一出戏逼你离开魔族。”
但这个决定,却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他不想让这人伤心,却还是彻底地伤害了面前这个人。
贺云卿微微一笑:“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明辉开口道:“我没有死,若是我中毒而死,我便不必来见你。可既我没死,便是上天垂怜,我欠你太多,总要还给你。还有那毒如何解的,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贺云卿轻轻抚摸着手臂,某一处曾有过一道深深的疤痕:“嗯。”
他承认,或许明辉所做只是出于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