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岸上的天策军训练有素也未曾料想到文昌侯会突然从游船上一头栽下来,所以直到文昌侯双手铺地跪趴在五百天策军马前众人才恍然,却又因为没有得到军令不敢上前一步。
碧衣捂着嘴讥笑,也不为燕柯用长枪割破她的碧绫而生气,心中只道,你看平日里装得再好的风流雅士模样,遇到了她家爷还不是丑态毕露。
赤色的骏马打了个响啼,吐出的雾气在熊熊的火光里氤氲成一团,燕柯脸色不变只举了一下拉着缰绳的左手两个跟着他身后的副将便从马上翻身而下,去将文昌侯扶起向大军之后走去。
楚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也未曾说话阻止,只踱着步子缓缓的向骑在马上的燕柯走去。
楚沉砂虽不曾真正的接触到这个世界所谓的世家,但到底也是新世纪贵族圈子里长大的,见渠伯纠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中虽然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为露出半点的讥讽来。她松开了抓着楚墨衣袖的手,挺了挺脊背,努力的让自己这瘦弱矮小的身板看起来高大一些,然后微微的向楚墨的身后退开了三步,跟着楚墨的步子不卑不亢的向那位传说中的战神走去。
“本相半月没回蓟城,倒不知道这天子脚下何时能够任将军带着天策军任意行走了。”楚墨走到渠伯纠先前站着的位置便不再动了,他挑着一双潋滟的凤目看向燕柯,嘴角拉出一丝邪笑,“亦或是将军仗着凯旋荣归之际想给本相一个下马威,让本相也同那些宵小之辈一般跪拜相迎呢!”说着楚墨的眼角扫向被人抚走的文昌侯,言语中所指之人极为明显。
楚墨的话说得有几分的难听,但是坐在赤色高头大马上的燕柯却是连眉角都未曾动一下,他拿着手中的银枪一个漂亮的翻身便从马背落到了地上,然后对着楚墨拱手陈述道:“归来凯旋本应率兵驻扎在城外,但皇上接到罗网密报,说西子湖上有贼寇作乱,让末将率兵围剿,惊扰丞相之处还请见谅!”归来是燕柯的字,前面他用字号自称是拉近于楚墨的关系,也是世族子弟间见面惯用的。而后他用末将便是出于自身的职责,也是告诉楚墨他此番率兵是皇命。只一句话,两个自称,一亲一疏,张弛有度,若说这位燕将军是个只懂带兵打仗的莽夫楚沉砂可是不信的。
“喔,是罗网的密报啊!”楚墨收起脸上的讥讽,声音一扬,回过头看了看离他三步之遥眯着眼偷瞄燕柯的楚沉砂眉头一皱,沉声招手道,“过来!”
“喜欢燕将军这张皮囊大方抬眼看便是,何故这般偷偷摸摸的。”楚墨轻轻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楚沉砂的脸上全是柔情,让人以为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慈父之时,他话头一挑,紫色的眼眸狠狠的扫向燕柯身后佝偻着背脸上蒙着黑色面纱身材极为瘦弱的男子,语气瞬间冰冷下来,“本相在这西子湖观景也有几个时辰了,却不见将军所言的贼寇作乱,想来不是本相眼瞎看不见眼前的杀人越货,便是赵大人耳聋听不清太平盛世了。”
楚沉砂看着楚墨伸出来的手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的走到楚墨身边将一双还红肿着的小手放到楚墨宽大的手掌里,迎着燕柯略带审视的目光将下颌高高的抬起,坦然的直视。
楚墨瞅着楚沉砂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不由松开握着她的手移到她的头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揉起她的头发来,脸上噙着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缓起来,却令被点到名字的赵大人觉得毛骨悚然,“既然赵大人管理不好燕国最庞大的情报组织罗网,本相不介意向陛下奏请让赵大人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看着楚墨那一脸狡黠的笑,楚沉砂深深的觉得这个让她一眼认定,许以终生的楚墨,委实奸诈了些。
就像那狡诈的猎手,只要有一点捕捉到猎物的机会,他都绝不放过。
“子厚不敢!”被楚墨点名的赵樵迅速的躬身嘴里连连说着不敢,心里只道他都作这幅打扮了,怎的楚相还是将他认出来了呢!他比起旁人更加清楚楚墨是惹不得的,自他三年前从南夷边塞调回京都蓟城每每碰见楚墨都是能避便避,想着方儿的远离这尊煞神,哪知今日还是让他遇到这襄倒霉之事。
赵樵心中是一万个苦楚说不出,他也只是将属下所禀之事上呈于皇帝陛下,然后受命随着凯旋而归的燕将军一并来剿灭作乱的贼寇,虽然多少有几分拍文昌侯马屁的心思,可他哪里知道这与文昌侯交手的贼寇竟是多日不见得丞相大人啊!文昌侯贤名广播又是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的皇帝陛下的肱骨之臣,楚墨权倾朝野身后还有那样一座极为护短又蛮不讲理的苍山女巫做靠山,两边都不是他这小人物能够得罪的,他虽是殿前都指挥使直辖九州最大情报组织‘罗网’,可是一旦卷入了这帝相之争,只怕那两位还没有相较出个高下,他倒是先人头落地了。
想得越清楚赵樵越是觉得自己此番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没有细查便听了属下之言早早的禀告了陛下,还随着燕将军率着五百天策军一同前来剿灭贼寇,闹出这等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