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台!”景顼陡然把手往紫檀小桌上一拍,桌上的供春紫砂壶腾地弹了起来。壶盖儿被震得跟壶身分离,落回桌子上,盖子绕着盖子顶上的尖尖儿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嗡嗡”的余音却还在草庐里响着。
这草庐呈八角,由八根柱子撑着。柱子上结着的青纱被秋风鼓起,里边的人影从薄纱中透露出来,隐隐绰绰。
熊二拉了拉祝融的衣角:“师父训师妹多久了?”
祝融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半个时辰了。放心,还没破你的纪录。”
“这可如何是好。。。再过几炷香的时间,我可就要被师妹给打败啦!”
熊二自以为声音小,可是就算祝融扯着嗓子喊,也不见得有他声音大。
一道白光从草庐中飞出,熊二肩头好似收了重击,倒退了两步,一屁墩儿坐到了地上。
“熊二,你要是再呱噪,我让你去把峰下的玉米全都收来!”
景顼上仙这声吼得中气十足,桌子上刚刚静下来的壶盖儿,又震了起来。
叶离有点讨好地走上前去,把壶盖儿给重新盖上了,又立马怂拉着脑袋,站到与景顼三尺之遥的地方。
“师父,我就是说说。不收黄衣儿就不收呗。”她声音里有点委屈,脸上却神色如常。
叶离从黄衣儿那回来,隔了几天才找到景顼。她虽然不觉得是什么好时机,但是又怕见不到师父,于是在景顼上仙上茅房的时候,在茅房外边喊“师父,你要再收个徒吗?”
结果可想而知。
“再接话就把你扔到松凝峰下边去。”
叶离噤了声,埋头挨训。
其实景顼也就是这样,发泄完了也就完了。
有的师父,让你记住错,用的是体罚,暴力;景顼这样的,用的是唠叨。*杀伤力不大,然而虐你的心。
比如熊二这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怕站了时间长腿疼,声音抽|插次数多了,耳朵疼。
毕竟,景顼大爷这种美好的声音听多了,是会不孕不育的。
叶离以为说完黄衣儿这件事儿就完了,结果景顼喝了口茶水,又开腔了。如果替黄衣儿问转学,叶离很无辜,现在景顼要问的事儿,她可是被骂得一点也不冤枉。
“松凝峰上那几棵古树,都是让你给劈了吧。”景顼这次没大声嚷。
草庐中的青纱舞动的更加起劲儿,风似乎大了起来,一朵黑云被风吹到了松凝峰的顶上。
“徒儿。。徒儿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叶离战战兢兢。
景顼一个茶碗甩了出来,于此同时,豆大的雨点自空中砸了下来。砸得地上一个个土坑,泥土飞溅,祝陶的衣裾,熊二的棕毛,都沾满了泥土。
祝陶把熊二拉到松树底下,用手结了个结界:“师妹这可闯祸了。她劈得那几棵树之一,是师父跟容玖师伯还是弟子的时候,一同种下的。”
当年亲手所植之松,“而今已亭亭如盖矣”,却被顽徒一个不小心给轰了,景顼很生气。
叶离接着景顼的茶碗,神情十分慌张:“控制体内气息的法子,徒儿本来是想问师父的;可是师父不在,徒儿就去问大师兄。可是大师兄原来是跟了师父一同下山了。熊二师兄说的徒儿不甚明白,就叫徒儿去藏宝阁翻书,可是藏宝阁徒儿是进不去的。于是。。。就。。。”
玄陵的藏宝阁在松凝峰另一头的山峰上,于乌夷峰两两相望。平日里在白云缭绕间若隐若现,在玄陵的新弟子心中,很遥远,很神圣。
这藏宝阁乃是玄陵收经存典的地方,除了三位上仙,就是各位上仙的首徒可以进去查看。宋祈没有徒弟,也就是说这藏宝阁只有容玖,景顼,祝陶和砚行止可以进去。
其实这规矩连容玖都有点不以为然,里边藏得都是书。弟子要是想学什么,师父还不是得教。三位上仙私下聊过,大概封馆的缘由,只不过是管理起来太累而已。他们猜的理由,其实也的确是八|九不离十的。
景顼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这小徒。教习熊二已经很困难,偏偏师弟又把这只鼠兔也交付于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喜欢养兽。
他看了看远处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祝陶和熊二,拍了拍微微发福的肚皮,眼底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道,“养兽啊。。。也许自己还真是喜欢。”
景顼摸了摸自己的白须:“那就这样吧。我去跟师兄师弟通告一下,叶离你从今往后,也可出入藏宝阁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