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挑战祭中,唯有撤退当日的那个晚上一直被后来的贾晓津津乐道。两个少年在死亡线上几番游走,心情就像遭遇了乱流的飞空艇一般起起伏伏,如此这般数次,直到后半夜真正安全下来,少年们的精神还是恍惚着的,难以理清发生的事端。
假小子一直觉得,是两个少年的幸运才让众多的小概率事件化为了最后的巨大反转。而封尘却认为,这都是猎神的启示,是自己的虔诚引来了的上神的帮助,才让二人最后转危为安。而黑炭,这个当日种种境况的见证者,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只会重重地啐一口,接着摇头不言。
“阿嚏——!”小艾露的鼻头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还在不断地打着喷嚏,荒郊野地里没有什么能擦鼻涕的东西,让黑炭整个脸上都是狼狈不堪,“我真是……啊……讨厌这个精密的鼻子——阿嚏!”
这句抱怨没有惹来任何回应,贾晓正重新包扎着自己的腿,封尘也用了树枝给左臂牢牢地夹起来。天下的猎人都是久伤成医,这些野外急救的知识几乎人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小猎户的手臂只是脱臼了,大概还有些微的骨裂,不过背部的割伤倒是挺严重的,好在止血及时,少年的意识还清晰,只是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大能看了。少年固定好了手臂,从周围的草堆中取了一颗嫩芽来放到口中咀嚼着。
“喂,这东西过了那家伙的手,你也能吃得下去?”小艾露嫌弃地说。
“龙芽草,生肌活血的。”封尘扔了一小把给身边的贾晓,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我们还不知道要在沼泽里困多长时间,回复的药剂能省则省吧。”
话刚说完,少年和艾露倚靠的树上,几只小鸟扑棱棱地飞走了,小猎户警觉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一个高大的兽影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黑炭浑身的毛瞬间炸起,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短刃横在身前做好了战备姿势,却被封尘一把拉过:“黑炭小哥,不用那么紧张,它是不会伤到我的。”
艾露的眼睛在怪物的身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突然鼻尖动了动,再也绷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鼻涕泡高高隆起,啪地一声破开。黑炭的喉咙尴尬地乌噜两声,再也维持不住战士的威势,轻叹一声,颓然坐下:“你们是疯了……我也疯了……”
怪物再前走两步,变成后肢着地的站立姿势,它颠颠地凑过来,手中握着和口中衔着的东西尽数扔到少年们面前的地上,封尘定睛一看,却是各式各样的……蘑菇。
怪物邀功似的嗷嗷叫了一声,双臂欢实地捶着胸口,肚皮上的两个丑陋的伤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一身漂亮的金毛在夜色中煜煜生辉。
…………
那只金毛兽冲入战团时,就连封尘也愣了一愣。
金色的巨猿啸叫着,刚一钻进兽群中,就不由分说地一个个掀飞了自己从前的同伴。其余的十几只小桃毛兽错愕之下,被连续打倒了三四只才反应过来,开始进行反击。然而失去了先手之后,剩下的八九只猴子丝毫不是这只独行种的对手,在它狂暴而直接的攻击下纷纷躺倒在地。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在那两三分钟的时间内,金毛兽爆发的战力着实令人咋舌。黑炭和两个见习生本能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几百米,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过程。
最后一只桃毛兽哀嚎着被金色的巨扔出数米,肚皮戳烂在一根铁钎上后,封尘才发出声音来。
“居然是它?”
这只金毛兽封尘自是认得的。
前几日里,跟着苏队长一行人进行的虎头蛇尾的探索中,见习生们见过这只怪物。当时的它正在被同类追杀,小猎户还为救下它而挨了好一顿批评。
“你见过这个亚种?”小艾露紧张地问道。
“是独行种,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贾晓朝后面蹦了两蹦,象征性地拉开点距离。
巨猿周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肚皮上两道狰狞的爪痕也已收了口,只留着厚重的血痂,配上它龇着的尖牙,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怪物的生命力顽强,伤势好转得比人类快得多,更何况沼泽中可能还会有秘而不宣的药植能够辅助滋养。
数日不见,不知是封尘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小猎户隐约觉得金毛兽长高了些,身形也壮实了不少,嗓音更是带上了一股上位者才有的魔力。不过它的战力倒确实增长了很多,尤记得在沼林中,它曾被六只同伴打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今日它的对手两倍于前日,对它来说也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真不错……”黑炭登时放下贾晓的胳膊,把武器横起来,“对付一个,总比对付十几个要简单。”
紧接着,封尘阻止了他:“等等,不用非要战斗的。”
“你要做什么?”艾露炸起的毛伏回身上,但是手中的短刃还紧张兮兮地横在胸前。这只金毛兽虽然只比一般的桃毛兽大上一头,但战力已经快赶上一个新晋的怪物统领了。方才的那句狠话只不过是艾露给自己打气用的,见识到了金色大猿的战力后,小艾露自忖赢过它的几率最多只有一半。
“嘿,大家伙!”小猎户收回武器,抬起一只手来,缓缓地朝他摇了摇,“前两天刚刚救过你的,还记得我吗?”一边说着,封尘一边放开心神,顺着那种玄妙的感觉,传递给对方一个善意的信号。
金毛兽本还在对着最后被自己打飞的那只粉猴子龇牙咧嘴地怒号,听到封尘的话却是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颇具灵气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三个人的面孔。
它的眼睛终于还是落在了封尘的身上,怪物的鼻子抽了抽,但是周遭的血腥气太重,什么也闻不到。金毛兽懊恼地用手抹了抹鼻子,又凑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