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死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重案组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林笑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抱着脑袋不肯说话，王舒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李奶奶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任凭谁也拉不起来。
“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老太婆平日里从来不管闲事，乐善好施还温和待人，怎么会有人这般对她呢、”李奶奶怎么也想不到，白天还一起有说有笑的老姐妹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是一场故意杀害，是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李奶奶抱着奶奶的头，上面还血迹斑斑，但是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害怕，鲜血沾染了她的衣服，她还是不肯放手，直到刚才才被王楠强行分开的。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说话也变得十分的不连贯，她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就在她隔壁居然都没有发现魍。
“奶奶，您先别哭，跟我们说说刚才的情况好么？”
李奶奶哽咽着，压根就说不出来，因为只要想到方才的事情，她心都像是碎了无数次一般。
“我来说。”林笑开口，她放开了放在头上的手，头发许是因为被搓揉因此变得有些凌乱，她的眼圈泛红，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无比沙哑的檎。
“我在六点多接到奶奶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必须跟我见面。”林笑清了一下嗓子，莉亚掏出笔将她的话完整记录，“但是因为当时西凉生病，我便想着晚点过来，不过西凉说他自己可以，因此我便开车过来了。原本计划八点到，只是可惜路上堵车，所以哪怕在不堵的时候我开的飞快，到了之后还是来不及了。”
林笑的声音透着懊恼，“中途接到奶奶的电话，但是当时并没有任何的声音，我听到轻微的响动声，但是当时我路上太吵，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众人随着林笑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散落在一侧的手机，因为之前还未进行拍照，所以这些东西都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门口围观的众人已经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到了这里之后，因为车子不能进来，因此我便走了进来，在门口的时候遇到李奶奶，然后……我们就一起推门进去，之后……我听到了先进去的李奶奶发出了惨叫声，摸黑打开灯之后，便看到了……”林笑吸了一下鼻子，鼻尖儿因为擦了许多次已经有轻微蜕皮，她结果王楠递过来的纸巾，“奶奶当时就已经死了，她的脖子被人砍了几刀，血流得到处都是，你们看，都已经淌到院子里了，像是河水一般。”
“奶奶的脑袋都差点跟脖子彻底分开，她的身体还坐在凳子上，但是头被人强行翻转，就这么看着门外。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的样子。”林笑再次吸了几下鼻子，身子都在颤抖，从刚才到现在，她除了后悔之外更多的是自责，她甚至怀疑这些人杀了奶奶一定跟她有关系。
“组长，尸体……我需要带回去研究，你同意么？”外表可以看到的东西大家都已经基本清楚，只是体内到底有没有毒素或是其他暂时不得而知。
林笑沉默，随即说道，“我想早日让奶奶入土为安。”意思就是，王舒可以带，但是时间一定不能久。
“那……我直接提取样回去研究好了，奶奶……就让她留在这里。”
“好。”林笑点头，随即转头看着李奶奶。“奶奶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我想帮助奶奶处理一下后事收拾一下屋子。”
李奶奶自然是不同意的，她是奶奶的闺蜜，这个时候应该留下。“那这样，你先回去休息，明天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帮助奶奶收拾可好？现在重案组的人需要开会，所以……可否请奶奶回避一下？”
不是信不过李奶奶，林笑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只是想让她回去休息而已，毕竟……她年纪大了，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心情本就沉重，若是不好好休息出了什么意外，她会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死去的奶奶交代的。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李奶奶自然是不能留的，她老公强行把她带了回去。随即也说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叫一声就是。
林笑点头答应。
王舒带着在现场采集到的那些东西也赶回实验室了。
剩下三人却怎么都不肯走，王楠的目光被时光墙吸引，事实上上次陪林笑来的时候并未进屋，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这样的光景。
“奶奶的拍摄技术很好，那么多年前的照片就也已经是这个水平，真的很不错。”莉亚说，这些照片应该送去展览，因为它记录了一个老人的一生以及这个城市不断变迁的时光。
林笑凝眉，混沌的大脑终于变得有些清晰。
而这个时候，几人正在清扫屋子中的血迹，以及帮助奶奶换上赶紧的衣服和擦洗。
“奶奶说她在我婚礼的时候拍摄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当时电话里边听不清楚，你们刚才找的时候，可有发现奶奶的相机？”
“找到了。”王楠开口，随即将之前放在一侧的相机递给了林笑，林笑接过检查了一番，发现……相机里的胶卷不见了。
“屋子里虽然有一些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我觉得那些都是掩人耳目，凶手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是奶奶的胶卷。”
“那天在现场的人，除了重案组的之外，就只有医院里的人，还有局长跟奶奶以及几个局长身边的亲信。”王楠回忆。“重案组的人可以排除嫌疑，一来是没有杀人动机，二来……也没有时间。”因为林笑打电话去警察局告诉他们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家全都在警察局加班，他们是一起过来的，而之前的几个小时里，除了王舒出来跟他们说饿了帮忙叫份外卖之外任何人都不曾离开过自己的领域，局长不可能，他的为人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罗，刚正不阿，而且今天是局长岳母的生日，刚才林笑打电话过去本想跟他说这个事情，听到那边正在唱生日歌便不忍心打扰……
“林笑，你接电话的时候，身边……只有西凉么？”张涛突然开口，引得林笑跟王楠纷纷侧目。
林笑凝眉，几乎脱口而出，“不是他。”
“你怎么确定不是？”张涛继续开口，声音有些咄咄逼人，“你接电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他，知道奶奶拍摄到特别东西的人也只有他不是么？而且，婚礼当天，西凉也在场。”
张涛的话几乎无从反驳，但林笑依旧点头确定不是，“我接电话的时候他确实在身边没错，但是西凉是医生，他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是杀人，还有，他对人身体的特征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如果是他的话，他完全有一百种十分精细的方法杀人，还有就是，西凉对医学的研究，在整个江城乃至整个国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可以随便配置一些毒药杀人于无形也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没必要要这么粗矿的方法，再者……就算真的是他，那么他的时间也是来不及的，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家，就算要来，也会在我后面。”
“你说的理由我确实无法反驳。”张涛开口，直接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乎也是觉得有些疲惫了。
“可是我总觉得西凉是一个比顾衍还要难懂的人。”
林笑讶然，表示十分不解，“可他分明，就是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啊，我觉得，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好懂的孩子才是。”没错，在林笑眼中，西凉就是一个孩子。
单纯而且美好，身上还不带一丁点杂质的孩子。
“我从来都不这么认为，或许是旁观者清也不一定，我曾经无意中看到西凉看着你的那个表情……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很奇怪。”
那个眼神，虽然只看过一次，但是足够张涛记很久，因为那个眼神中似乎夹杂了太多的东西，不是喜欢，不是爱，不是仇恨……不是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而且当时，在发现他的目光之后，西凉朝他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就变得……诡异，但是当他想要确定的时候，西凉已经在跟林笑说话了，他还是平常的样子，刚才那么一闪而过的眼神，他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怎么可能会错呢。
林笑微微蹙眉，并没有说话，她直接拿出了手机给西凉打了电话，甚至将手机开了免提。
“笑笑？你要回来了么？”
西凉开口，声音无比慵懒，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没有，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嗯，需要我来接你么？或者太晚的话你就不要回来了，今晚在奶奶家里住，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毕竟……女孩子在外边终究不安全。”
“没事。”林笑开口，只是简单的转移了话题，并没有跟西凉说她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你怎么样了，好点了么？？”
“烧退了呢，看来我想要笑笑陪着我的这个愿望不会实现了。”
“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林笑的淡漠似乎让西凉有些不太开心，好大一会儿之后他才接着说道。
“嗯，给你做了糖醋排骨，跟鱼放在一起了，要是你回来饿了的话记得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你要出门么？”林笑有些紧张，身子都坐直了。
“刚刚院长打电话来，说是又有一台手术需要做，我想去看看。”
林笑蹙眉，非常不赞同，“你的身体不适合去做手术。”
“放心吧，我就过去看看，在一旁指导，我会尽量不插手的。”
“那你自己小心。”之后又说了几句便挂了。从这个电话中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张涛摊手，“或许是我猜错了吧，西凉确实是一个很伟大的医生。”
“但是除了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你别忘了，当时教堂里边，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人之外，还有歹徒，而且那些人除了死了的那一个之外，其他的都没有被抓到。万一……奶奶拍摄到的，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呢？或者说，凶手其实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毕竟他们当时蒙着面，很显然就是不想让我们知晓他们的真实面目，但是黑纱这种东西戴在头上的时间久了，终究是会难受的，万一……奶奶不小心拍摄到了他们揭开的某个瞬间……”
林笑开口，但其实心里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毕竟那些人都是退役的战士，他们若是想杀人，会选择枪而不是……刀这样的东西。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退去他们的身份，若是他们换上跟我们一样的衣服在江城生活，那么，就算擦肩而过我们都不一定知道。”王楠接话，“但是大家不要忘了，从奶奶的伤口上看来，凶手……更像是一个刚刚开始学习犯罪的人，因为那伤口上有切口，而且似乎下了很多次手……这显然不是一人专业的杀手会干的事情。所以林笑，我不太赞同这次的凶手跟上次教堂那些人是同一伙儿。”
“万一……凶手这么做只是想要转变一下自己平时的杀人手法呢，再者，大多数犯罪或者是杀人的人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这么做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别样的快感也不一定，而且……转变平时的杀人手法有助于混淆视听。这对我们破案会增加很大的难度。”一直沉默的莉亚终于开口，但是这话再次被王楠否决。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依据。但是我觉得……一个真正的杀手或是战士的话，他会为自己独特而且精湛的杀人手法感到自豪，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杀人，最起码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会暗自开心或是其他，所以我觉得，转变这样的说法，或许不太可能。”
但是说完这话之后，他发现林笑居然在发呆，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这话似的。
“林笑，你在想什么呢？”王楠伸手拉了一下林笑，她这才转头看来，“没有、”她说，“只是突然想到老爷子对我的评价，他说我就是扫把星，在我身边出现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话隐约透着一些苦涩，不等众人安慰，林笑便接着说道，“之前从来不这么觉得，现在却忍不住想要相信，毕竟……之前是顾衍，现在是奶奶，我真的有些害怕下一次会是你们中间的哪一个。”
“这不怪你。”王楠开口，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再者，我相信不管是我还是他们两个都不会怕。”
张涛坐直了身子，莉亚含笑点头。“组长，说好的不离不弃的呢，您可别突然抛弃我们远走他乡啊。”
林笑点头。似乎是想笑，但是笑容中满是苦涩，“那是电视剧里的桥段，我是警察，不能因为害怕就当逃兵吧。”
最主要的是，若是那些人的最终目标真的是她的话，那么……她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的怀疑对象中没有顾衍。”
“顾总……不会吧。”莉亚惊疑，表情显得有些夸张。
“为什么不会？”
“他对你很好，多少次舍身相救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呢，我想，这样的人一定是爱你到了骨子里的，所以……伤害奶奶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做。抛开这些不说，他那样高傲的男子，许是耶不屑去做这些事情的吧？再者，虽然我从未见过顾总动手，但是从几次的事件中可以看得出来，顾总的身手，应该不会比……张涛或者王楠差，再者，他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若是真的想杀了奶奶，那么他只需要随便一下就可以了，还有就是，虽然刚才我的猜测被王楠否决，但其实我在心里却还是依旧这么认为的，你看啊，奶奶当时……头被差点砍断但是依旧保留了一些，我一点也不信他是没有力气了或是怎样，反而更加侧重后者，就是……他在恶作剧，故意不砍断的，还有就是，奶奶的头被翻转了180度，这个，同样的我觉得会是恶作剧，顾总很正常，他精神没有病，所以这样的事情，他那样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林笑默不作声，他们都看到了顾衍对她的好，却从未有人看到其实西凉也是一个愿意为他去死的人。
而且……正是因为顾衍高傲，所以在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依旧得不到回应之后，他或许会怀恨在心也不一定，最主要的是，顾衍身后，还有一个顾老爷子，他……是一个不怕警察的人。
所以林笑想说的是，顾衍或许不会这么做，但是顾老爷子就不一定了，并且，莉亚方才说顾衍对她的爱是爱到了骨子里的，那么她觉得，顾老爷子对她的恨，也是恨到了骨子里的。
那么……为了泄愤，顾老爷子那样的人，是不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凌晨一点，顾衍刚刚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毕，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决策在之前就已经被杰克处理了，但是有一些是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才可以的文件一直等到现在。
他点了头像，看着最近一直不曾上线的林笑，心里透着一阵荒凉，他揉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想要去给自己冲杯咖啡提神，但是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诚然，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依旧不太记得腿断了这件事情。当然，为了躲避媒体的镜头，顾衍现在几乎不出门，要么就是坐轮椅，脚上做了模型。穿上衣服之后倒也看不出来。
可是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他其实……连站起来都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需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你自己起来干什么？”杰克之前太困趴在一侧睡着了，此刻听到响声便猛地惊醒，好在顾衍反应灵活，这才没有真的倒在地上。
“上厕所难道也需要你帮我？”顾衍在他的搀扶下坐了回去，说出来的话却是差点把杰克噎死，“你要是不觉得尴尬的话，我也不介意。”他摊手，看着顾衍身侧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你又要喝咖啡？”
“嗯，”顾衍点头，声音低沉，看着外边灯火阑珊，心里竟觉得无比的空虚。
“本来就一直在失眠，再喝咖啡的话，你压根可以不要睡了。”
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顺从给他接了一杯，浓郁的香味在整个办公室蔓延，顾衍垂头，目光落在腿上。
断了啊……
他往后是不是都不能保护林笑了呢。
“你也别太难过，西凉不是说了么，他已经在联系他国外的朋友，他们正在一起研究怎么帮你的腿还原，他说，虽然腿断了，但是有几根筋还是连在一起的，或许有复原的机会……他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