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刘彻眼中的阴郁加深,冷声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陈阿娇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眼中是泛有泪花的恳求,但是也无比的坚定。
刘彻手中的剑一晃,剑光闪过陈阿娇的眼睛,银色的光芒让陈阿娇的眼睛一闭,心紧张到了极点。
一缕青丝从陈阿娇的头上滑落,慢慢地飘落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而至的疼痛,陈阿娇将眼睛缓缓睁开,只看见刘彻的眼中竟然有些发红。
“你当真愿意为他而死?”
陈阿娇没有回答他,但是之前紧紧护在韩嫣身前的举动已经代表了一切,眼中的泪水滑落,陈阿娇依然坚持说道:“彻,求你别伤害韩嫣。”
陈阿娇的举动和话语无疑是激怒了刘彻,一直阴沉的双眼有了怒火,“你是朕的皇后,竟然如此袒护其他男子,信不信朕现在就下旨废后?”
“废后”二字让陈阿娇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虽然当时自己说不想要这个皇后之位,但是她也明白,此刻刘彻说出废后,他不要的不是这个皇后,而是她!若此时自己真的被刘彻所废,从此之后,她和他就再无可能了。
“彻,他不是其他人,他是韩嫣啊,他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但那也是为了我,求你饶了他,要罚就罚我吧。”明知道此话一出可能更加激怒刘彻,但要陈阿娇眼睁睁地看着刘彻处死韩嫣,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听到陈阿娇一声一声地为自己求情,不惜以命相护,在她身后的韩嫣只觉得,就算她此生爱的不是自己,但此生,也足以了。
韩嫣从陈阿娇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畔再次轻声说道:“阿娇,韩嫣带你走,好不好?”
韩嫣的话让陈阿娇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走?去哪?”
“离开这里,去哪都好。”韩嫣的话云淡风轻,像是根本就没有将围住自己的侍卫放在眼里,只是在陈阿娇的耳畔温柔的说道。
可是,陈阿娇在听到此话之后,想也没想地就摇了摇头,然后眼光看向了面前的刘彻,若是离开了这里,就要离开彻。
离开他,她怎么舍得?
本就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她能够答应自己,如今她的拒绝,却也是让他心,失望。
但是韩嫣的嘴角还是牵起了一丝笑容,揽住陈阿娇的手突然将她抱起,然后快速地旋转,最后用力一发,将陈阿娇的身体推向了一旁。
“韩嫣!”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的陈阿娇迅速回神,望着韩嫣的方向失声喊道。
韩嫣的掌风击退了围住自己的侍卫,脚尖点地,身体迅速往殿外而退。
“你以为你能够走得了吗?”刘彻握住手中的剑,直直想韩嫣刺去。
韩嫣的脸上没有被围攻的恐惧,反而是看淡生死的淡然,看向刘彻的眼中浮现出无比的冷意,“若是我想要带阿娇走,我一定能够将她带走的,可惜,她不愿,所以,我也不想走了。”
言罢,韩嫣竟然停了下来,看着直面自己而来的长剑。
刘彻没有想到韩嫣竟然会停下身来,手中发出的剑势已然来不及收回来。
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听得清清楚楚。
“韩嫣!”陈阿娇失声叫道,然互跌跌撞撞往韩嫣倒下的方向而去。
血染红衣,韩嫣的身体渐渐往地上倒去。
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还勾起了一丝笑容。
“为什么不躲?”刘彻看见被自己刺破心脏的韩嫣问道。他以为,他能够躲开自己的,从小一起长大,他对韩嫣的武功非常熟悉,他知道他可以躲开自己的。
韩嫣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朝自己跑过来的陈阿娇,对刘彻妖冶一笑,“她会恨你的。”
猛然间,刘彻的心狠狠地颤了起来。
陈阿娇扒开围着韩嫣的侍卫,扑到了韩嫣的身边,将躺在地上的韩嫣抱在怀中,泪水不断往下落,用手去擦拭韩嫣嘴角上的血。
“韩嫣,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跟你走,我跟你你离开,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离开。”
她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韩嫣能够活着。
韩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脸上的绝美之色,他对着陈阿娇轻轻一笑,那笑容如烟花般绚丽,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泪流满面的女子,韩嫣轻声问道:“阿娇,韩嫣喜欢你,韩嫣爱你,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嫁给我吗?”
从小,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但是因为身份,他从不敢开口表白自己的心迹,所以只是在她身边默默照顾她,现在,他也不过只是想要让她知道而已。
陈阿娇来不及考虑韩嫣说的话,只是使劲地点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对我更好了,若是有来生,我一定嫁给你。”
韩嫣听完,久久凝望着眼前满是泪水的女子,有了她这句话,即便是死,他也死而无憾了。
陈阿娇看着韩嫣缓缓闭上了双眼,在自己怀中没有了一丝生命的迹象,他身上的血已经浸染在了她的衣物上,她失声痛哭。
抬头,再看向刘彻的眼中,充满了无比的恨意。
为什么他不能饶过韩嫣,为什么他要亲手杀死韩嫣?她恨他!
陈阿娇眼中的恨意落在刘彻的眼底,手中的拳头紧捏,然后将另一只手上的长剑往地上一扔,长剑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彻一步一步朝陈阿娇走去,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陈阿娇望着刘彻,手紧紧地抓着韩嫣的尸首。
刘彻一句话也没有说,弯腰,强行将陈阿娇从地上打横抱起。
“刘彻,你放开我!”陈阿娇在刘彻的怀里挣扎,可是她根本就挣脱不开刘彻,最后一狠心,张开嘴用力地咬住了刘彻的手臂。
陈阿娇咬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刘彻却没有一点反应,脸眉头都没有做皱起,就这样抱着陈阿娇,往正殿的大门而去。
“皇上,你去哪?江都王谋反的事情都还未处理!”王太后一直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刘彻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刘彻脸上的表情,现在看见刘彻竟然要抱着陈阿娇离开正殿,立刻叫道。
刘彻就像是没有听见王太后的话一般,抱着陈阿娇就这样离开了正殿。
望着刘彻抱着陈阿娇离开的背影,花念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皇上离开了正殿,太皇太后的神志还未清醒,丞相又被打进了大牢,如今朝中最大的就是太尉田蚡了,王太后是田蚡的姐姐,于是就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处理。
太皇太后被落秋姑姑扶出了正殿,而花念吟也扶着王太后离开了正殿。而那金俗早在看见庭上兵刃相见的时候,就害怕地晕了过去,太后让侍卫先将她带了下去。
离开了正殿之后,花念吟没有回到长宁殿,而是随着王太后来到了长信殿。
走进殿之后,花念吟让其他的宫人都先退下,留自己和王太后在殿中。
王太后看见花念吟代替自己发命,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花念吟说的慢条斯理,但是话语中却有一种比王太后还要高高在上的气势。
“交代?哀家需要给你一个什么交代?”
“今日要不是我,皇上早就被太后的一句皇上并非先帝的亲生儿子的话拉下了皇位,恐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江都王刘非了。”
听到花念吟提起此事,王太后的眼中有些闪躲,“你不是也已经说了那是哀家被太皇太后的迷香所控制说出来的胡言乱语,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还需要哀家说些什么?”
见她继续狡辩,花念吟也没有了耐性,“太后,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比谁都要清楚,今日若不是有我帮忙,你以为刘彻这个皇位还能够保住?你口中说的他,到底是谁?”
花念吟的质问,也让王太后一惊,“原来你并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试探哀家的。”
在去前殿之前,花念吟对自己所说的话,让王太后以为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谁知道她全是用来试探自己的话,自己差一点就中了她的圈套。
再看向花念吟的时候,王太后再也不敢去轻视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她说的没错,若非在朝堂上有她为自己解围,那么自己很难解今日之围。
“也罢,那么哀家就将事情都告诉你。”太皇太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心一般,然后对花念吟说道,“哀家知道,你是司马谈要你接近皇上身边的。”
这一回,是轮到花念吟惊讶了,但是她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听王太后说下去。
“司马谈让你在皇上身边,是为了让你监视皇上,若有必要,还要杀了皇上,是不是?”说着,王太后就将目光看向了花念吟,却发现她的脸上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心虚。
“既然太后怀疑我是进宫的细作,那么太后为何不杀了我?”
“因为他说,你是杏夫人的后人。”
若说从王太后的口中听见司马谈,花念吟还能够勉强接受,但是听到杏夫人,花念吟立刻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和司马谈,到底是什么关系?”花念吟终于问出了口,若是关系一般,是肯定不会知道杏夫人的。
“哀家是司马谈的亲妹妹,也是项家的后人。”终于,王太后将隐藏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从一出生,就知道了自己要复兴楚国的使命,但是当年年少懵懂,喜欢上了金王孙,就想为了他放弃自己身上的使命,于是便与他私奔,生下来女儿金俗,但是后来还是被项家找到,要我进宫接近景帝,强硬将我和金王孙拆散。金俗说得并没有错,当时我离开时,的确是怀有身孕,但是为了进宫,我喝下了流胎的药,所以皇上的确是我和先帝所生的儿子。”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何还要告诉太皇太后皇上并非是你的亲生儿子?”
“我是项家安排进皇宫的细作,目的就是为了刺杀景帝,若是怀有了景帝的儿子,项家怎么会让孩子留下来?所以我只能告诉司马谈彻儿和娉儿并非是景帝的儿子,而是我和金王孙的孩子,于是这样项家才放过了他们,可是此话却不小心被太皇太后听了去。”
“孩子不能留,你还坚持将孩子生下来,还撒了那么大的谎,这又是何必?”以花念吟对王太后的了解,她既然能够接受家族的安排,打掉自己和金王孙的孩子,那么又为何要坚持生下自己仇人的儿子?
说到这里,王太后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哀伤,“因为,哀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是……景帝刘启?”
王太后点下了头,“当时我进宫,确实是怀着刺杀他的目的,因为我不愿恨自己的家族,所以就将拆散我和金王孙的恨全都转移到了先帝身上,在一次刺杀未遂之后,我本来以为他会杀了我,可是他没有,他说他爱我,就算是我想要刺杀他,他也舍不得我死。我当时震惊了,心里非常痛苦,就像以死来逃脱,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赌气一般将孩子生下,因为孩子是早产,所以我告诉项家是当时金王孙的孩子没有流掉,他们也没有怀疑。先帝对孩子的出生很是高兴,但是他对孩子越好,我的心里就越难过,既然我杀不了他,我就只有报复他,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此话也就被太皇太后听了去。”
“景帝当时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就将我打入了冷宫,其实我当时是并无怨言的,打入了冷宫,一方面保护了两个孩子,另一方面,项家也以为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也就不再逼着我去刺杀景帝,同样,我保护不了他,但也伤害不了他。那个时候,我也才意识到在刺杀他的期间,我也爱上了他。”
“可他毕竟是皇帝,在这之后,他恨过我,怨过我,但孩子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情他还是差了出来,并且得以证明,他竟然在戳穿了我当年的谎言之后,二话不说就将我接出了冷宫,他是皇上,后宫中那么多女子,能够让他对我如此深情,我何德何能,为了他,我再次与项家周旋,说是可以重新帮他们,但是我没有想到,先帝竟然会立彻儿为太子。”
“都说是我为了立彻儿为太子,才会去巴结馆陶公主,其实这一切都是先帝为了给彻儿一个正当名义换太子的安排罢了,我想要将彻儿藏起来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将彻儿放在风口浪尖?但既然先帝想要彻儿当太子,彻儿又的确有治国之才,作为他的娘亲,我没有理由反对,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他。”
“若我没记错的话,项家好像派人来刺杀过刘彻,既然他们认为刘彻不是景帝的儿子,又为什么要派人来刺杀他?”花念吟不解问道。
王太后叹了一口气,“我的身份比较特殊,除了我哥哥和项家的几位宗长知道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那次是司马迁派人追杀彻儿的,其他皇子他也派人刺杀过,还好彻儿没事。但是在彻儿当上皇上之后,我哥哥也对彻儿动起了杀心,竟然派人进宫来刺杀彻儿,那女子被处死之后,接着就是你进宫了。”
花念吟听见王太后的语气只是哀怨,却没有责怪,既然她当年可以为了金王孙放弃家族使命,为什么没有为了景帝和刘彻背叛项家。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了皇上反抗项家?”花念吟相信,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王太后苦笑,此时的她,不再像之前的高高在上,而是一脸的身不由己,“反抗?我拿什么反抗?彻儿的皇位不稳,就算我将项家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是将彻儿置于危险之地,而且,项家是我的家族,每个项家的人都有自己信奉的宗旨,都立下过毒誓不得背叛,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有娉儿和彻儿的命都控制在他们的手中,我一旦反抗,彻儿和娉儿都会没命。”
“什么意思?”
“白蛊。彻儿和娉儿都被下了白蛊。”
花念吟立刻想起了自己身体里面被楚言翊下的白蛊,于是问道:“母蛊可是可以控制子蛊的生死吗?若是他们想要皇上死,只要催动蛊毒发作不久行了?”
王太后听见花念吟如此说之后,摇了摇头,“看来你对白蛊还不够了解,蛊毒有咒,只要不犯到所下之咒,就算催动母蛊,中子蛊的人只会痛不欲生,但是却不会死。”
“咒?”
“当年寒水岛上的人给项家下白蛊,所下的咒就是不允许项家夺取刘家的江山,白蛊血脉相传,所以项家人世代以来只能暗自筹备势力,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对刘家对抗。因为一旦夺取,那么随之而来的也就是项家的灭亡。而在十多年前,白蛊突然被解除,项家人也不会被白蛊和蛊咒所约束,但是在项家的内部,又重新下了白蛊,这一次的咒,就是永远不许背叛项家。我是进宫之前被下的蛊,在我生下娉儿和彻儿之后,他们的身上也传了我身上的白蛊。为了保护他们,我从来都没有将项家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彻儿是大汉的皇上,一旦他知道项家之事,肯定会容不下项家对项家出兵,但同样,彻儿也会因为蛊毒死去,所以,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
花念吟在肯定了花汀兰是杏夫人的后人之后,也隐隐约约有些察觉,若真的按照楚言翊所说,白蛊是寒水岛岛主给项家所下的,那么,以杏夫人和刘邦之间的关系,下蛊之人定是杏夫人无疑。可为什么自己在寒水岛上生活了那么久,看遍了寒水岛上所有的医书,就是没有发现白蛊的解除方法呢?
既然白蛊有咒,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也不可以背叛项家。
“这些和我是杏夫人的后人有什么关系吗?”花念吟问道。
“当年我暗中将素萝处死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司马谈的怀疑,若这次你再死了,那么他们肯定会怀疑我,而且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见你对彻儿的杀机,再加上彻儿告诉我你曾经救过他,所以我不会杀了你。你是杏夫人的后人,也就是项家人,我将你留在彻儿身边,也是给了他一道保障。”
“可我就是他们派来刺杀刘彻的啊。”花念吟故意如此说道。
“你不会杀的。”王太后很自信地说道,“你并不是从小生活在项家,对项家没有如此高的信仰,若我没猜错,你之所以答应,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进宫报仇罢了,比起对刘家的仇,你对馆陶公主的仇恨更加深吧。”
花念吟不得不承认,王太后说的一点都没错。
“哀家之所以将这一切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帮助彻儿,只要你答应,哀家许你皇后之位。”王太后阅人无数,她看得出来面前的女子时有野心的,不然的话,为何她会无畏的与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作对,又为何还时不时给自己脸色看。
王太后自以为自己很了解花念吟,可若不是为了搬倒太皇太后,除去馆陶公主,花念吟根本就不会将这个皇后之位放在眼中,不是不稀罕,而是根本就不需要。
花念吟没有说话,却在王太后看来是她答应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