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荷花早开的败了,一支支莲蓬孤零零的在烟波水汽中挺立着,荷塘边上是一片不知名的野花,绛红色的花朵开的正旺,尤其是那袭人的香气,在月色中飘荡,沁人心脾。
四盏宫灯,四样点心,还有几样时新的鲜果,朱棣和徐皇后坐在水榭凉亭之中。
要说这位大明永乐皇帝,在很多地方更像他的父亲朱元璋,虽位居九乘至尊,生活上并不那么讲究。尤其是一些风花雪月的风雅之物,基本于他绝缘。
朱棣和皇后在朦胧的月色中,可不是为了观赏什么月色美景,只是单纯因为在屋子里呆的闷了,想出来透透气,就这么简单。
帝后感情甚睦,朱棣很关心的问道:“皇后还住的习惯吧?”
“其实天底下都是一个样子,住的久了也就习惯了。这江南形胜之地虽然繁华似锦,终究没有北方凉爽,我总感觉有点潮,即便是在白天,也觉得闷。还是晚上好哇……”徐皇后遥望北方,似乎在回忆还在北平的那些日子。
朱棣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刚来的时候,朕亦不习惯江南的物候,这么些日子住下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只是有点担心北方,残蒙内讧,各部落相互厮杀,正是一举荡平北方边患的大好时机。然大明靖难事起,错过了最好时机。待到残蒙喘息之后,必然大肆抢掠边民,京城距离边关太过遥远,此为一大不利……”
北方草原上的残蒙各部虽然已经起了内讧,可实力还在,若想一举荡平着实不易。现如今大明朝的重心在江南,距离遥远,确实不利于北方的安定。之所以暂时没有对残蒙用兵,还有一很重要的制约因素——朱棣还没有完成对大明朝内部的整合。
“哈哈,不说这些国事了,”朱棣指着荷塘边上那一片片的不知名小花问道:“皇后可还记得那种野花?”
徐皇后微微一笑:“马蹄香,在北方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这种野花,想不到来了江南,还可以见到,御花园里也有种植……”
“哈哈,这可不是种植的,乃是天生地养的自然长就。”朱棣笑道:“这种叫做马蹄香的野花极是坚韧,不论江南漠北,不论荒原沃野,只要有空地,就能成片生长,性情极是坚韧……”
马蹄香,是很常见的一种野花,耐严寒酷暑,不论漠北边关还是江南水乡,都随处可见。马蹄香看起来确实是毫不起眼,星星点点的小花根本无法相比牡丹芍药的艳丽。这种野花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只要有一块空地就能生长。看起来是好大一片似有百十株之多,其实就是单株。这种花还有一个特点,花开之初根本就嗅不到香味,只有在过了一天之后才会猛然觉那股袭人想香气。在北方,人们经常把这种野花采集回家,晾干之后做为香料使用。
“说起马蹄香,朕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朱棣笑着拍了拍石桌上的函盒子:“那个叫做林三洪的御史,皇后还记的吧?”
朱高煦曾无数次的在皇后面前提起过林三洪,徐皇后自然知道,微笑道:“怎么?那个林三洪又有什么惊人之言了么?”
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官员因为嫌俸禄太低而跑到金殿上和皇帝打口水仗的。自从听说了林三洪的“讨薪”事件之后,徐皇后就对林三洪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自从林三洪闹起风波之后,朝廷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的,徐皇后早已有所耳闻。尤其是朱高炽和朱高煦这一对兄弟,都是徐皇后的骨血。朱高煦在京枢一带整顿吏治,还可以说成是朝廷的惯例。但是朱高炽在地方上大肆清洗,挑翻了许多拥有藩王背景的官吏,虽然朱棣从来也没有说过“削藩”这样的字眼儿,但是徐皇后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什么了。
所谓的整顿吏治,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削除藩王的势力。只不过这种动作做的很隐晦,又是先从京官下手,下手的理由又是如此的冠冕堂皇,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