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马飞驰,尘沙滚滚,马蹄得得。此前,绝尘调派大批人手至苏州,他又从中选出七名死士,与之前来的三位,一同护送冷飞雪返回西夏。十二人马齐赶路,扬起一路浓尘,令路边茶铺歇脚的过客侧目而视。
忽有黄叶飘来,贴在冷飞雪脸颊上,她霍然想起,秋末冬至,一年又将走到尽头。犹记九岁时因寻师父霍行云而至姑苏城,白云苍狗,顺眼已过了十载。
“吁!”忽听一声勒马令,冷飞雪回神一看,但见前头同伴提缰止步。绝尘探明情况,向她禀告道:“堂主,前头全是死尸,看来我们得绕道而行。”
“为何众多死尸?”她惊疑万分。
“宋帝无道,宋民自是可悲,命如蝼蚁,死如草芥,看样子多半是受盘剥而死的。”绝尘道。
冷飞雪轻叹一声,只得绕道而行。
话说众人往西北去,一路屡遭匪盗,以“荣耀堂”死士的身手退敌自不在话下。只是冷飞雪心中甚是感慨,忆及此前在皇宫中,每日歌舞升平,皇帝只知赏石修道,不知他是否也知晓民间早已乱成一锅粥?
待十二人步入兴庆府,已是入冬时节。冷飞雪入城后,一刻也不停歇,直接往西夏皇宫参拜李乾顺。
李乾顺听闻她婉拒堂主之位,面露憾色,幽幽叹道:“李氏皇族本就人丁单薄,若你再不帮朕,朕该信任谁呢?实不相瞒,朕甚是中意皇儿仁爱,以后打算将天下交给他,朕见你与他甚为投缘,若是由你接管‘荣耀堂’以辅佐他,朕自是放心。你可知‘荣耀堂’表面上是□□的江湖组织,实际眼线已遍布宋、辽、大理、吐蕃诸国,乃是我大夏国秘密情报机构。当初朕为了拉拢没藏家族,认命没藏哲秋为堂主,原以为喜获得力干将,岂料他在任期间勾搭宋人。他培养的万千死士有多少是效忠他的,又有多少是效忠朕的,朕竟不能一一辨别!无奈之下,朕只能将堂内死士悉数换血,耗损之大,朕至今仍心有余悸。朕已决定,外人决计不可再用,只用李家人。”
“呃,李家还有许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冷飞雪嘟囔一句。
“合安,朕至今为止只有仁爱一子,可惜他年纪尚轻。其他宗室子嗣有濮王和舒王,此二人德才兼备,通晓蕃汉文字,但二者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外戚力量错综复杂,若任命二人中的一位,便是得罪了剩下的那个家族。朕不得不使用平衡之术,弃他二人不用。唯有你,瑾王遗孤,正统皇室骨血,一来名正言顺,二来与朝臣势力无任何瓜葛,朕自是信赖你。”李乾顺道。
他这一番推心置腹,说得冷飞雪哑口无言。
“你且留在宫中,朕和绝尘会将堂内大小事务细细交代于你。”他又道。
“可是,我文武不通,更无主持大局的能力,甚至连杀个人都会连做几天噩梦。”冷飞雪摇头道,“如何做得来堂主?皇上还是另选高明吧,我只想过种菜钓鱼的平淡日子。”
李乾顺笑了一笑:“这可由不得你,朕乃金口,圣旨已下,容不得你不做。此事不容再议了,择日为你举办上任之仪。”
“皇上,太子在殿外求见。”一内侍通传道。
“让他进来。”他回头对冷飞雪笑道,“定是听说你来了,迫不及待想同你顽。自你不辞而别,他天天念叨着合安姐姐,我这做父亲的,真是嫉妒你……”
片刻功夫,李仁爱飞跑着入了大殿,先是拜见李乾顺,尔后拉着冷飞雪问东问短西。冷飞雪笑道:“多谢太子记挂,我也带了礼物给你呢,待会给你瞧。”
二人回至“福煦殿”,冷飞雪将苏州带来的五彩泥人和吉祥剪纸送给李仁爱,哄得那小太子好生高兴。李仁爱小心翼翼收起礼物,道:“合安姐姐,我好羡慕你可以随时离宫,我也想出去,可是父皇母后偏不答应。”
“你想去哪?”她问道。
“我想去大辽。”他叹道。
如此叹息从一稚童口中发出,却让人别样的心痛。
“可是,母后说,辽人正同女真人交战,外公和舅舅们都无暇陪我玩了。”他道,“我对母后说,我长大后也要保护大辽。”
冷飞雪摸摸他的脸,无声的笑了。
同李仁爱玩了半日,冷飞雪想起尚有正事未办,送走了太子,她独自出宫往高台寺去。表明身份后,这一次她很容易见到了高台寺住持嵬眻国师。
嵬眻国师正与僧友于院落谈天,见她来了,起身合掌施礼。其友人也称改日再叙,就此作辞了。
冷飞雪还礼道:“打搅国师清修了,我有一事想请教国师。”
嵬眻见她气喘吁吁,显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不免摇头笑道:“郡主如此急迫,定是事关重大了,请屋里坐,喝杯茶再谈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