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东眯着一双缝眼定睛望去,只觉得那个挡在自己和沈大头面前的高大男子像是变了个模样——他明明依旧魁梧如山岳,头上的那顶斗笠也破败如昔,虽被那黝黑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可她嗅着这副皮囊肉身中散出的味道……实实在在就是破苍主人的。
然而没了破苍大刀在握,这个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便倏尔褪尽了神兵之主该有的冷冽煞气,与楚歌记忆里那个见到素霓后便高兴得发了狂的末倾山大弟子全然不同。
甚至……连和她初进渊牢时见到的“破苍主人”,都不尽相同。
是因为放下了那把刃器?
小房东瞥了眼被扔在墙角的破苍大刀,后者因为终于脱离了冒牌主人的掌控,而得以安心地停止了这一路而来的不安颤抖,正静悄悄地倚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浑然不似如意镇初见时的嚣张任性模样。
只是它那异常宽阔的刀面上,仍然隐隐有赤色与碧色交缠的诡异血流缱绻不去,将那几道云层狂风般的铸纹勾勒得愈发清晰。
两个时辰前,果然是它伤了伊始的三位渊牢看守。
只是破苍毕竟不是什么低调的刀器,若在这片无声的黑暗里再闹出什么动静,都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于是它只能被冒牌主人放在了一旁——这至今没有明言自己真身本尊的“破苍主人”,显然身具什么不为人知的旁门术法,能悄无声息地倏尔擒住了所有从暗中袭来的六方贾仆从,甚至不伤后者性命地断了他们的声息,全然不需要破苍大刀的襄助。
这件石室里,沈大头的身边周侧,不就堆满了这十三个精怪妖魅的肉身?
可即便这位冒牌主人一夫当关,破苍大刀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事实上,要不是曾经亲眼见过这把神兵和素霓交锋时的霸道之态,小房东几乎以为,眼前的这把大刀,不过是凡世间哪个寻常铁匠铺里打造出来的劣器。
它近乎死寂地倚靠在墙角,任由手下败将的污血停留在自己的刀面上,连一下都懒得动弹。
这就是……失了主人的神兵?
楚歌微微地张开了缝眼,现出了那双漆黑如墨石的瞳仁。
即使是嚣张惯了、浑然不管其他任何生灵死活的破苍,都会在离开了主人后……颓丧成这幅模样?
那个面上旧伤纵横、数百年来都执着于寻找足有一战之力对手的末倾山大弟子,难道真的去了轮回?
亦或……消失得更加彻底?
如若不然,那个视手中刀器为性命、不惜连自己名讳都弃如敝履的魁梧大汉,怎么会让破苍落在他人的手里?
石室顶上忽地溅下了滴冰冷刺骨的水珠,落在了楚歌的背部毛发间。
小房东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伸出前右爪揩了揩耳朵尖,一双眼睛又眯回了细缝,这才将眸光从破苍大刀上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