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山位于九重天的正东方,日出之地,因当年盘古大神开天劈地,一半的灵力散在四海七山的荒原之上,另一半的灵力被他封印在北渊山,是以北渊山一直是神族禁地中的禁地,没有天君的旨意,连天后都不得随意靠近这方仙气弥漫之地。
如今我莫名奇妙被青极带进了这方仙境,走出来的时候着实费了我不少心力,那些交叉的石道其实都是迷障,还好当年在幽林山谷,教我们法术的长老日日拿着鞭子督促我们学习破解各种仙障迷障魔障的法术,到了现在我才有些醒悟,当年我们个个都痛恨长老,总是想尽了法子逃课,可如今却对他万分感激。
出了北渊山,我没再回九重天,只是托灵鸟给斯龀送了信,只道先回榣华山,过些时日再去寻他,招了祥云在天上溜达了一圈,我还是调转了方向。
幽林山谷已成一片焦土,污水横流,四处都弥漫着腐烂的臭味,圣湖也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土坑,山脉坍塌,碎石满地,驾着云落在浊水河畔,刺鼻的味闻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浊水虽已干涸,可山洞却依旧在,只是洞口变成了蜘蛛小妖们的小窝,原来那棵玉兰花树早就没有踪迹,石桌石凳被掀翻在地上,上面一片污迹。
我下了祥云,用灵力将石桌石凳重新摆好,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干净,三千年前,我刚修出人形,曾央亦煌带我回来了一次,我记得当时自己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在谷口摆上了几柱香,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后来得知可以复活族人,我又回来了一次,那次是拿着榣华山的引灵珠,来这里搜寻族人的魂魄。
可惜焚烧幽林山谷的地火千年不灭,早就毁去了所有的痕迹。
我两次回来幽林山谷,都没有回到这里,或是下意识的不想再去面对,将洞口的蜘蛛网往一边拂了拂,俯身从空隙处钻了进去,洞里漆黑一片,掏出颗夜明珠四下照照,山洞还是那个山洞,只是空空荡荡的,阴风阵阵,吹的我一阵哆嗦,最里面的床榻还在,只是被地火烧的漆黑,视线扫过去的时候,略是恍惚了一下,似是又看见青极面色冰冷的躺在上面,眼神利的像剑。
“以身相许,好不好呀!”耳边隐隐有声音传来,我笑了笑,当年的我真何其的天真。
轻轻抚着床榻,当年我就是将渝衡放在这个地方的,雪狼答应我会一直守着他,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我寻遍了四海七山都再也找不到他的丝许痕迹,别的月妖就散魂飞魄散,有了引灵珠,也都能集魂汇魄,可唯独他的魂魄,至今未见。
我曾怀疑他并没有死去,虽然当年他确实是因为被震碎了内丹,灵力枯竭而死。收了夜明珠,即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却是让我安心的地方,抱膝坐在床榻上,侧首望着洞口,不知道怎么,胸口一阵痛过一阵,我紧紧攒着胸口的衣衫,死死的按住,其实我想问一问青极,当年我那般对他,他为何还要灭了我的族,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月妖是幽林石妖,所以才灭了我的族的。
我想问他,如果月妖不是幽林石妖,他会不会放过我们?我又想起了我的族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事到如今,我却还对我们的仇人念念不忘,重生的这一万多年里,除了当初在师父怀里我放任自己痛哭了一场,之后我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此时,我捂住眼睛,却捂不住大片大片涌出来的水泽。
一万三千年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再一次痛哭,我分不清此时的眼泪是为自己无辜被灭的一千多族人,还是为青极当年辜负我的那一番情伤,可是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注定要背负数不清的罪孽了,如果我的族人不能复活,我想我将生生世世背负这段罪孽,而且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我想,如此也好。
良久,大约是眼泪流干了,眼眶生疼,我吸了吸鼻子,摸了摸袖袋里的帕子,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然后才想起来,刚才我已经拿了帕子去擦拭石桌和石凳了,无奈,我只好随意用袖子抹了抹,然后这才从床榻上跳下来。
刚落地的那瞬间,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个山洞还有人,我心里一惊,立即祭出了夜明年,果然,离我不远的地方,青极似石像一般,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我,我也下意识的回望他,两个明明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他眼中有迷茫中带着几丝恍然。
我揪起来的心蓦然放松了,既然他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也不必再苦苦隐瞒,我满不在乎的盯着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