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赵一霸家前,两人去了趟超市。这趟超市逛下来,蒋姜江可算见识了赵一霸的矮矬穷,蒋姜江肯定自己出门的时候,一定是关门没关好,把脑袋给夹了才会跑出来跟赵一霸吃饭。
在私房菜馆门口赵一霸抱树死活不撒手,导致蒋姜江被围观不算;在超市买菜,赵一霸摸遍浑身上下所有口袋,角角块块掏出来还够不起菜钱,最终蒋姜江刷了卡不算;最让蒋姜江扶额的是:赵一霸掉了个硬币,当然掉硬币也不是什么糗事,所有人都有失手的时候,可赵一霸这个硬币有点不同,它掉在地上先转了个圈然后滚了出去,赵一霸追了几米路没追上,被路过的汉子踩在了脚下。好么,踩了就踩了,踩完了也该挪脚了,赵一霸还巴巴地等着捡钱呢。那汉子也在等,等人,踩着赵一霸的硬币没有让开,人压根没往地上看。
赵一霸盯着人家的鞋,也不知道喊人,直到汉子被他吓了一跳弹开了,赵一霸才弯腰捡起钱。
汉子颇为抱歉地说,“哟,踩着你一毛钱了,你得吱一声啊,你不吱一声我真不知道踩着你钱了,不好意思哈。”
“吱一声……”蒋姜江满耳都是那句“吱一声”,他默默地转身,买了副墨镜、口罩戴上,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赵一霸捡起来硬币,还放嘴边吹了两下,他活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无所谓别人的目光,活得这么自然、这么理所确实需要勇气,如果换作是蒋姜江他不定有这个勇气,当然啰,这个假设在蒋姜江这是不成立的,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到这种窘迫的地步。
被生活磨了几年的赵一霸其实还是开了点窍,他把那些角角分分收好后,去提蒋姜江手里的购物袋。
蒋姜江瞧见他拇指上缠了纱布,顺口问了句:“怎么?爪子被剁了?”
“没有剁。是我不小心割到了。”赵一霸回答的挺老实的,他半个月前裁剪样稿,美工刀从尺子上滑了出去,把手头上的小动脉割着了,跑去小诊所流了一路的血,在诊所缝了好几针。
“真蠢得一逼啊你。”就赵一霸刚才的各种行径,蒋姜江听他这么说,也不足为奇了,他嘴巴上刻薄道,“蠢成你这样也是前所未有,你说你爸怎么放心让你活着?哥,你干脆随你爸去了吧,我看你活着都受罪。”
赵一霸动了动唇,低声道,“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行吧,你能照顾好自己。”蒋姜江看着赵一霸翘着受伤的指头提袋子,他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下,要不要绅士一回照顾下病患,帮他提?但很快,蒋姜江让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消失了,他说,“不对,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关我什么事。回去拿你那破爪子给我敲敲背,我看你讨好老家伙那手法还不错。”啧啧,蒋姜江对十多年前跟着他爷爷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真记忆颇深,小时候蒋姜江试图指使过赵一霸,比如替他熬粥、给他捶背、帮他跑腿等等,可因为大人的阻挠,蒋姜江没有将这些贯彻实施过,这次赵一霸失去了所有的保护罩,他可是卯足了劲要支配支配赵一霸,这种行为有点类似于要弥补童年未被满足的缺憾。
“蒋姜江,谢谢你。”赵一霸说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他自己听的到,他慌乱地笑了下,朝蒋姜江晃了晃购物袋,意思是谢谢他今天给他付菜钱。
“什么?”蒋姜江错愕,颇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嘿,这小子竟然忘了他随意一句话刮掉他万多票了。蒋姜江看着赵一霸悄悄红掉的脸,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笑容,他心脏猛地乱跳了两下,他想掰过赵一霸的脸,狠狠捏他两下:嘿,这小子,真白活了,越长越娘们!
赵一霸在回去的途中,路过他包扎伤口、换药的那家诊所,他说,想赶在人家诊所关门前,去拆线。
“你那点蚂蚁大的力气能把伤口割多深啊,还缝针?真了不起!”蒋姜江挺不满的,和赵一霸折腾不少时间了,早过了吃饭的点,他说了两句,还是放赵一霸下车了。
蒋姜江摸着被饿得扁扁的肚子,左右觉得自己是世界第一善人,耐心也极好啊!耐心极好的蒋姜江在大概十分钟后接到赵一霸的电话。
“哟,哥,你高抬贵手消停消停啊,别闹了,赶紧滚出来给老子做饭吃!”蒋姜江吼道,赵一霸不出来,肯定是在里面整幺蛾子了。果不其然,赵一霸电话里说,他手指出问题了,伤口烂了,正挂着吊针消炎。他还知道蒋姜江等在外面,唯唯诺诺地赔了不是,然后看对方准备怎么办。
蒋姜江此刻真怒了,赵一霸的生活可真是一团糟,满满的槽点。他走进诊所,一个护士模样的妇女招呼他,他也不甩人好脸色,径直拨开赵一霸遮掩着伤口的纱布瞧了眼,那指头果真变了色,青黑青黑的一根指头,拇指内侧缺了个小口,样子惨不忍睹。
那护士一个劲的在边上嘀咕,说怕是感染了,肉烂在纱布里,一拆线就一坨烂肉掉了出来,指头都黑了,搞不好是要截肢的。赵一霸脸色苍白,紧抿着唇低头坐着,大抵已经在考虑截肢的境况了。
那护士边说边责怪赵一霸,说:让你打破伤风你省那点钱不打,要是得了破伤风,还不止截肢那么简单!
“你们老板呢?把他给我叫出来。”蒋姜江的脸色很难看,冷声道。
“他有事先回去了。”
“打电话叫他过来。”
那护士想不打,可看蒋姜江的架势,不得不打,电话一接通,说了两句,护士摇头回复蒋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