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一鼓作气跑到了郭家,推开院门进了正房的西屋,把手伸到了炕柜下面,在只有两寸高的细缝中掏了半天。她人小胳膊细,正能伸入那缝隙当中,几下子就掏出了四个羊骨头子儿!
因为今天长辈们断郭宁两家的事,村里人大都跟着去凑热闹了,可是郭家的老太太却留在家中,听东屋传出声音便赶过来,正见到宁婉伏在炕上拿着东西,生气地喊道:“婉儿,你怎么到我们家里来翻东西呢?”
一言未了,刚才在宁家的人都赶了过来,郭爷爷厉声喝道:“宁婉!你这是做什么!”
宁婉不理他,捧着手里的四个羊骨头子儿送到了余老爷子和大家面前,又用手指了指郭家的炕柜下面,示意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余老爷子一时没看明白,可是爹和娘却懂了,爹又上前拿起四个羊骨头子儿一个个地细看过,才说:“这四个羊骨子儿是我年前在镇里服徭役时得的,婉儿伤了那天,正是小燕来我家和婉儿一处玩这几个羊骨头子儿,现在怎么能在小燕屋里?”
三家村是小村,每家的事情都瞒不过大家,郭家因为只有一个孙女儿小燕,就住在爷爷奶奶正屋的西边,现在宁婉从小燕的屋里拿出了自己的羊骨头子儿,那么就说明小燕偷了宁婉的!
郭爷爷立即道:“羊骨头子儿还不都是一样的,你怎么就能说这几个是你家的?”
羊骨头子儿是羊后腿上的小骨头,正是三家村小姑娘们最喜欢的玩意儿,但是三家村没有羊,很难弄到羊骨头子儿,所以小姑娘们要是有一副羊骨头子儿,就像拥有了世上最好的宝贝一样,十分珍重。
宁家原来有一副羊骨头子儿,已经很旧了,还是姑姑小时候玩的,先前宁贤没出嫁的时候,都是她管着,两个妹妹宁清和宁婉谁要玩都向她拿。到了宁贤嫁出去,这四个羊骨头子儿就由宁清管着了,宁婉想玩儿就要向宁清借,宁清性子独又爱咬尖儿,没有一次能让宁婉随意玩儿的,而宁婉犯了倔强也不肯服软。
家里两个丫头常因为羊骨头子儿吵架,宁二郎和媳妇说了多少次,无奈两个丫头谁也不让谁,当爹娘的也改不了她们的脾气。
因此年前宁梁去县城里服徭役,想方设法弄了四个羊骨头子儿,又拿红漆漆了,单给了宁婉,让两个孩子以后各玩各自的。
这几个羊骨头子儿是宁二郎用小刀一点点将上面的筋刮掉,又洗得干干净净,再小心地涂了三层红漆,他怎么不认得?
而且,宁梁去服徭役又不是一个人,“村里一起去的有不少人呢,大家都看到过。”
郭大郎就是与宁梁在一处的,他刚看到那几个羊骨头子儿时就变了脸,心里有什么猜不到的?这个年小燕就没消停,先是见宁清宁婉都做了新袄,就在家里闹着也要,后来硬是把二媳妇陪嫁的红花袄借去了天天穿着。
棉袄的事,自己倒底还是偏着自己家的丫头,又看二媳妇性子又软弱,也只当没看到,可是小燕接着又因为宁婉得了羊骨头子儿又家里生气,埋怨自己不给她弄一副来,却不想想宁梁的手有多巧,给厨房的人编了好多柳条筐,才换来了四个羊骨头子儿,自己去哪里弄!
本想打郭小燕一顿,可是娘又拦在头里,想着她再大些也就懂事了,再不成想她竟偷了宁婉的羊骨头子儿。
很显然,一定是小燕从宁家偷拿了宁婉的羊骨头子儿,宁婉发现了就追了上来,然后小燕将宁婉推倒了,宁婉伤了头又病了。
如此一来,宁婉的伤病就都要自家负责了,那可要花多少钱!
要知道宁梁一向是最疼孩子的,宁婉一个小丫头片子受了伤,竟也去镇上请了谢大夫,又是诊费又是药钱,听说花了八贯多钱,自家哪里拿得出!
因此郭大郎本该第一个站出来承认的,可是他却迟疑了,听宁梁问,不但不上前,反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这并没有用,小小的三家村总共也没有多少人家,又早都知道今天三家的长辈要断郭家和宁家的事,因此先前去宁家的人就不少,刚才宁婉自家里跑到郭家,又引来了更多的人,与郭大郎、宁二郎一起去服徭役的几个人都上前看了一眼,“不错,是宁二郎新得的,在县里时每日都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