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的到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孙书惜了。她本就喜欢男孩儿,看到小大人样的林小许,恨不得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与林小许同行的林敖笔直笔直地站在院落里,冷漠地看着小崽子被陌生的女人搂来抱去的。
“好小子!”依海不怕死地拍着林敖的肩膀,打心眼里称赞。在京都,林敖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煞神,到了依家,浑身的戾气都被依海当成了霸气。
依海在工地里混,周边的都是在土里泥里打滚的粗老爷们,而他也是从抗沙袋搬砖里过来,最是喜欢力气大的,最看不惯的也是娘了吧唧的小白脸,也幸得他每个儿子,要是有了儿子,指不定他会把儿子扔到工地里打磨。
林敖这藏着的腱子肉和这一身沉默中的霸气,投了依海的脾气。
“来,开饭了,多吃点肉。”孙书惜一如既往地热情好客,特意把瓷盆里的豆腐乳炖五花肉放到林敖的面前。
林敖愣了愣,一声不吭地拿着筷子夹了五块肉,一口气地放到了嘴里,眼底深处亮了亮。
整整一大盆肉,林敖闷不吭声地吃了个干净。
孙书惜脸上的笑更真实了。即使这么多年来没有与京都的人有任何的联系,但她毕竟是在那个环境里长大的,最是清楚这有身份的人身上的那种矜贵。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这种自恋式的矜贵,反而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朴实感。本来她还顾忌这人一身明显无法用价钱来估算的行头,如今瞧这年轻人对吃的执着劲儿,她就放心了。只有小时候吃不饱的人才会在吃饱的情况下还放不下筷子,也会更懂得珍惜,小丫她们有这样的朋友是件好事儿。
依佳低头吃自己面前的清汤面,心里闷笑。娘这轻松下来的神色太明显了。娘的眼光是精准的,架不住这位林先生的肆意,肆意到不用顾忌任何的仪态,只需随性而为。在京都里,有些背景的人都知道林敖,只有几个大佬敢与他当面论事,其他人甚至不敢说他的名字,只隐晦地称之为“先生”,而这位林先生即使有再出格再粗鲁的动作,也无人敢去议论。
“喝点酒?”依海看林敖吃的差不多了,从橱子里拿出炒花生豆,提议着。
林小许赶紧吞下嘴里的面,说:“林伯不让师傅喝酒。”至于原因,他不清楚。
“吃你的饭!”孙书惜从依海手里夺走白酒,训斥道。
依海摸摸头,傻笑着端起面条吸溜着。自从他被检测出血压有些高后,酒这东西,他就轻易沾不得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喝,他就是馋了,才想着趁着有客人来,抿上两口。
依海把依米最喜欢的蛋花从碗里挑到盘子上,向孙书惜问道:“小丫呢?”
孙书惜脸上的笑暗淡了下来,把盘子上的蛋花挑到依佳的碗里,随意道:“困了,提前睡了。”
不知内情的依海把吃干净的大海碗放到水槽里,说道:“锅里剩下的给小丫放起来,等她饿醒了,再吃。”
孙书惜叹了口气,“你吃了吧。冰箱里还有早晨打来的牛奶,等饿了,让她吃两块饼干垫垫底后再喝点牛奶,也好入眠。”
依海听了孙书惜的打算,感觉比自己刚才说的好上许多,心里想着还是媳妇厉害,又拿了双筷子把锅里的面条给吃了个干净。
半夜,依海披着衣服起来,打开大门,就看到大丫手上拿着个皮包站在门前。
“大丫回来了。”依海把孙书惜叫醒,大丫与他不亲,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隔一层的感觉,只能沉默地看着,支持着,等着。
“你这孩子,大晚上回来,危险不危险!”孙书惜生气地指责着依闵。
“我听二丫说,有些放心不下小丫,赶回来看看。不用给我收拾房间了,我明天下午还要回去京都。”依闵一脸疲倦地解释道。
“钱是挣不完的,只要够用就行了。不要累着自己了。”孙书惜摸着依闵额角悄悄出现的白头发,心里难过。
依闵沉默半晌,用热毛巾擦了擦脸,看着孙书惜的眼睛,认真道:“我是老大。”所以,这都是我该承受的。
等依闵的人影被门关住,孙书惜坐在凳子,木然地看着手边的一摞钱。半晌,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边,又是甘甜又是苦涩。
大丫心里藏着的结,解不开了。
……
“大姐。”依米偎到依闵的怀里。
“睡不着?”依闵不意外依米的清醒,依米太懂事了,懂事到即使心里难过也要在家人面前装的懵懵懂懂。
依米没有回答,只抱着依闵的双臂紧了紧。
依闵看着依米的忍在眼眶中的水光,轻轻地摸了摸。真好,小丫还没有爱的太深。爱的太深,眼睛是干涩到流不任何的泪水,是心痛到想要自残,就如她对那个人的痴恋后的绝望。
“小丫,爱一个人,是在万人中能一眼看到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最好的给他,甚至包括自己。小丫,钦慕与爱是不一样的。”
依米看着依闵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她却从姐姐的眼睛中看到了悲伤。
“怎么哭了?”依闵拍着依米的头,笑着问道。
依米摸着脸,看着手指上的泪珠,怔怔地看着姐姐的眼睛,她想,她不是在为自己哭,她在为姐姐眼中的悲伤而心疼。
“姐姐爱过人吗?”
“爱过。”
“现在还爱吗?”
“不知道。”依闵淡淡地说着,她在刻意地躲避,刻意地遗忘。也许她已经成功了,她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三年的相恋,她用四年来磨平伤疤。
依佳门前离开,走入书房,看着电脑里的毕业照,恍惚不知所思。大姐可以遗忘,她却无法遗忘。如果她没有自负到自狂,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七年前,依佳设计出第一台小仪器,轰动了整个学校。在申请百万资金支持的时候,她狂妄地当着全校人的面说,她能用这笔资金创造出百倍千倍的利润。当时,李子然是学生会副主席,他在听到依佳的豪言壮语时,眼中流转着精光。
其后,夜以继日的研究得到很回报,她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设计出了一台生物仪器。只要把这台仪器投入市场,便能迅速地垄断国内外的生物基因市场。当时,李子然与同在学生会的依闵是人人羡慕的恋人。
当时,被巨大的成功迷住了双眼的依佳以为李子然会是自己未来的姐夫,用低廉到让外人跌破眼镜的价格把专利转让给了李子然。
再以后,sk几乎负责人为了让依佳能够秘密地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招入依佳,便使用了一些手段,让依佳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无所成果。当时,依佳甚至都在自我质疑,她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这个时候,李子然出国了,靠着这个仪器起步在国外开设了生物仪器公司,如今,已然挤入了富豪榜。
依佳从没想过亲自去报复,她在等着依闵从这段感情总恢复过来,等着她倔强、坚强的姐姐亲手把他打入尘埃。
她知道,大姐在京都的公司只是个开始。
……
天,总有晴朗的一刻,依米似乎被大姐的话点醒,在这个明亮的清晨醒来时,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想通了?”孙书惜看着依米脸上的笑,心中欣慰。人活着,总会有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坎儿,家人的维护能为小丫遮风挡雨,而那些不经意间的无法阻止的磕磕绊绊便是成长的代价。
依米撑着下巴,苦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只是感觉心一下子大了,能装很多的东西,昨天那些塞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在今天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地重要。”
孙书惜笑着拢起依米的头发,用前几日买的花圈把头发绑起来。
到了下午,依米眼睁睁地看着大姐与二姐结伴去京都,心里不舍。
依佳看着被依米拽住的衣角,好笑道:“要不,跟我们去京都?”
依米放手,摇头,她要在家陪爸爸妈妈。
眼巴巴地送人离开,一转头,依米就拉着林小许的手,高兴地直喊“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