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澈望着云轻舞出神,心下暗叹。那一抹颀长的身影,正是宁王宫澈,早朝散后,他前往丽宛殿向皇后请过安,就到了御花园中,他想看到那白衣少年的身影,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向前日那样,再次偶遇到。
哪怕心知指不定碰到又被少年捉弄,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想要看到他的心。
成大事者,最忌讳儿女情长,而他,竟还是对个少年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就愈发忌讳,奈何,心念已动,要做到不去想,实在有些难办到。
“你很喜欢锦鲤?”提步而行,他终还是走到了少年身旁。
云轻舞在宫澈走至身旁时,就已留意到他的到来,闻言,她抬起头,微笑着颔首:“是啊,它们很漂亮,看着就让人高兴。”说着,她恶趣味又生起,不由又道:“不过,比之欣赏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我还是更喜欢烤它们食用。”
“……”宫澈怔住,唇微张,迟迟道不出一句话。
瞅着这样的他,云轻舞清越的笑声骤时响起:“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哈哈!宁王,你未免也忒逗了吧!”
宫澈俊逸的脸上立时染上一层绯红,别过头,握拳掩唇干咳数声,以此遮掩自己此刻的尴尬。
还真是如他刚所想,她……她再一次捉弄了他。
云轻舞笑了片刻,笑声逐渐落下,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上的俊逸男子,道:“你生气了?”自己捉弄他,第一次他或许不知,但第二次,还有今日这次,他心里必是一清二楚,若说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但想要她道歉,别说没门,就是窗户也不会有。
“没,没有,我没有生气。”褪.去一脸尴尬,宫澈重新与她四目相视,摇摇头,俊逸的脸上笑容明亮如阳,温言道:“后天有时间吗?”为免自己再度尴尬,他避开锦鲤这个话题没再往下说。
“后天?”云轻舞蹙眉想了想,道:“没什么事。”说着,她耸耸肩,又道:“我就是个大闲人,每天闲得无聊,闲得发慌,只差拍苍蝇了。”莫非后天他有什么活动,想邀请她参加?
宫澈一听她这么说,脸色笑容愈发明亮温暖:“后天我在城外别院设宴,想邀请你参加,不知可否赏脸?”
“你都邀请了,我又无事可做,自然要去凑凑热闹了。”男人既然和眼前这位不对盘,且前世遭的罪,有极大可能与这位有关,那么她和其多走动走动,无疑会多了解一些事。
云轻舞心中做了番计较,很爽快地应下了宫澈的邀请。
“那我们后天见。”
宫澈内心欢喜不已,脸上却始终挂着有礼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有多么激动、喜悦。
“后天见。”云轻舞唇角微翘,笑容轻淡而秀雅,点点头。
目送宫澈提步行远,她收起笑容,眉眼微眯,里面的神光看着尤为复杂。
明明给人无欲无求,一派闲逸之感,怎就会打那把椅子的主意?
心念翻转,她忽地嗤笑一声,那人还不是一样?
结果呢,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伪装,全是伪装,伪装得无懈可击,最后猛地出手,让人猝不及防,被其算计到。“宫衍,你是不是就是被人的伪装蒙骗了双眼,才招来祸事?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可我不知那个欺骗你的人,是不是就是宁王。”云轻舞暗忖,皱着眉头,往东宫方向而行:“不管了,是不是他,我只要多留意些,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助你一臂之力。”
宣露殿,文帝中午用过膳食,休息起来后,就见李福领着一相貌精致,看起来甚是精灵,但身形却相当瘦弱的幼童进到殿中。
“灏儿叩见父皇。”
小十八低着头,此刻,他很紧张。
终于要见到父皇了,终于能和父皇在一起说话,他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快乐。
“你是小十八?”文帝依旧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见他抬眼看向殿中央的小身影,虽是在问,神色间却不难看出已知那小家伙是谁了。
小十八恭敬回禀:“回父皇,灏儿是小十八。”
文帝颔首,招手道:“到父皇身边来。”对于这个孩子的母妃,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然,能给他诞下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儿,想来自己在其在世时,应该算寵过一段时日吧!
寵?
是啊,是寵,后宫中的女人,除过元后,除过他的颖儿,是他发自心底喜欢和爱,其他的女人,他给予她们的只有寵,但这寵也不是谁都能拥有。
“坐。”见小十八走近,文帝敛起心思,手指摆在身旁一侧的小几,道:“往后你就坐在这温习课业。”
“谢谢父皇!”小十八有模有样地揖手谢恩后,跪坐到小几后,跟着将挎在肩上的小书包拿下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自己的课业,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文帝暗自点头,只觉这个孩子相当懂事,早慧。
太子,他的衍儿,他最为喜欢,最为疼惜的孩儿,幼时也是如此,可看着那样的他,他这做父皇除过欣慰外,更多的则是苦涩。
打小没有母后,他不逼着自己早些懂事,又如何能在这随处是阴谋,算计,争夺的皇宫中长大?
身处帝王之家,如果学不会保护自己,很容易着了他人的道,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
“喜欢读书吗?”暗叹口气,文帝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眸光慈和,温声问。小十八抬眼看向他,忽闪着晶亮的眼眸,点着小脑袋,答:“喜欢,灏儿喜欢读书。”文帝道:“喜欢就好好学习课业,长大后做你太子哥哥的好帮手,帮他治理我大晋万里山河,能做到吗?”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真想这样和太子,和他的衍儿这样近距离,这样温馨地对话。
小十八再次重重地点点脑袋,很认真地道:“能,灏儿能做到。灏儿喜欢太子哥哥,长大后,灏儿要用自己学来的本事,帮太子哥哥做事。”宮灏虽年幼,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嗯,很好。”文帝笑了笑,问:“你和东宫里面那位云公子好像很熟?”
“云哥哥对灏儿好,灏儿也喜欢云哥哥。”小十八稚嫩的声音在大殿内清晰的响起:“父皇,云哥哥很厉害,我长大后也要像他那么厉害,这样才可以更好地帮太子哥哥做事。”文帝故作不解:“他怎么就厉害了?”
“云哥哥不仅会吟诗作赋,而且还懂武道,嗯,还有,云哥哥唱歌也很听,大家都在传云哥哥是少年天才。”小十八纷嫩的脸儿上挂着纯真的笑容,奶声奶气地道:“和云哥哥呆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文帝道:“大家都在传他是个天才,你就信他是个天才吗?”
“不是这样的,父皇,不是这样的啦!”担心父皇认为自己没有主见,只是人云亦云,小十八急急忙忙地连连摇小手,道:“我有听过云哥哥做的诗,嗯,还有云哥哥曾在四皇兄府上做了篇长赋,皇姐也很喜欢呢!她说云哥哥是实至名归的少年天才。”
“哦?那你给父皇背两首云公子的诗,可以吗?”文帝微笑着道。
小十八高兴地应了声,便张嘴背诵起来,他背了不止两首。
“云公子果然大才,既然你以她为榜样,就要更加努力学习才行,否则,恐怕很难成为像她一样厉害的人。”
“父皇放心,灏儿一定会努力学习课业的。”小十八挺着小身板,认真而郑重地保证道。
文帝低“嗯”一声,让他自己温习课业,自己则执起朱笔,批阅未处理完的奏折。然,他眼角余光却微不可见地往小十八身上扫了好几眼,没有母妃依仗,外家又没有任何根基,懂得感恩,稍加调教,日后在国事上必定能帮上太子不少。
思量到这,他禁不住轻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