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值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洪德帝下旨将婚期定在三月初九,封三年以来刚刚回京的六皇子为河清王,赐封地齐州,弱冠就藩。至此洪德帝膝下有封号的皇子除去太子有了三位。
因着六皇子的亲事三司六局好一番忙碌,宫中的嫔妃贵妃也纷纷绸缪着自个的动作,自从祁皇后去后柳贵妃最得圣上宠爱,柳贵妃选了几位貌美如花知情识趣的宫女送到洪德帝面前说是送给六皇子的贺礼。
洪德帝哼了一声:“爱妃不若将宫女留给朕收用,小六儿可消受不起。”
“圣上这是何意,臣妾也是一片好心,这些宫女又不求名分,并不会违背您的旨意。”柳贵妃盈盈说着,楚楚可怜的模样格外招人疼。柳贵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必须得拉拢其他的皇子才能为自个换个美好的晚年,若利用得当还能圆了太后梦,可惜圣上命祁国师带着六皇子去凤鸣山休养,要是能养在她膝下也是极好。洪德帝当年对蔺家的许诺虽未公之于众,但宫里人还是知晓一二的。她培养的这些个宫女个个身怀绝技,在六皇子心中占据位置还是非常容易的,不过没想到洪德帝直接开口要收用。
宫女们自然喜不自胜,毕竟六皇子身子骨弱活不长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洪德帝漫不经心的瞟了柳贵妃一眼:“小六儿不需要这些女人,蔺家想的周到,蔺家姑娘带着几个医女陪嫁比她们有用多了!”
柳贵妃脸色一白,难不成她不想送个对六皇子病情有益的解语花?只是宫中医女资源有限便是她身居贵妃之位也只能在身子不适时让医女伺候,想将医女随手送人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人家医女都是正经出身的女孩儿,到了年纪都会放回家里嫁个好人家,不是卖身进宫的宫女可以任由贵人随意打发送人。
“这几年小六儿身子好了一些,你们不要搞些歪心思,除非小六儿自个要否则你们宫里的任何人不要用长辈的名义压着人家收用。”洪德帝向来重承诺,何况当日承诺时祁国师也在场,若是出尔反尔怕是要被人耻笑。
柳贵妃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带来的宫女全数被洪德帝留下当夜便传出洪德帝收用了其中两名宫女,消息传到柳贵妃摔了一套上好的青花瓷摆设,不等她去向洪德帝认错让其消气,被收用的宫女又被赐了名分,那两名宫女打扮的娇俏可人来到她宫里请安,口口声声尽是在感念柳贵妃的恩德,柳贵妃生生咬碎一口银牙但她不敢在这个当口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洪德帝不喜,只好忍着怒气去哄洪德帝,求了三四次也没见过洪德帝的面儿。
这消息隐隐传到宫外,大夫人听后是彻底放了心,眼见熬到六皇子身子好了不少她可不愿意洪德帝不守承诺。
“阿专别怕,王府就在咱们家后头,你想回来就回来,啊?”大夫人最最心疼小女儿,见她有几分不高兴便小心翼翼的劝着。
蔺筠倒也没有怎么不高兴,她只是在想梦里待字闺中的时候被退了亲,现在就要成亲,若是成亲之后再出了什么乱子可比梦里丢脸多了,但愿那六皇子是个靠谱的人,不,现在要改口叫河清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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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清王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挂在大门正上头,芝麻揣着袖子一点点指挥下人将门匾擦的干净一些,兀自欣赏好一会儿才乐津津道:“我家主子也等到这一日了。”也不知咱们的河清王妃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伺候……
祁国师陪着秦言征将园子转了转,半是嘲讽半是恭喜道:“怎么样,舅舅我可是帮着你把人拐到手了啊。”
秦言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恭恭敬敬对祁国师揖了一揖:“多谢舅舅。”
“诶诶,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事儿了?”祁国师哼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往前走:“不过也是值了,本仙也想看看小阿专招来的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将你这顽疾治好。”
“到时让舅舅大饱眼福就是。”秦言征笑的不怀好意,不过他提前将阿专娶进门可不单单是因为阿专会遇到能治好他的病的人,更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让两人的亲事再生什么波折,阿专这一世由他护着。
祁国师有那么一丝丝不满,外甥从小最崇拜的人可是他,如今竟然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这样高的评价,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小阿专到底与哪家神医有这样妙的偶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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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很快就到,这日蔺筠的房门被大夫人敲响时她已经醒了两个时辰,直勾勾盯着承尘上的花纹出神,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仿佛嫁给河清王是多么高兴的事一般。
“来,娘给阿专穿衣裳。”大夫人颤颤说着,她女儿还这样小就要离开她身边去别人家里了。
昨日便从婆家赶回来的蔺珏陪在母亲身边也满是酸楚,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就要嫁人了,定要平平安安顺心如意才是。
蔺筠像个小娃娃一般任由母亲和姐姐给她套上大红的喜服,王妃的嫁衣都是尚衣局按制做好送到蔺府中来的,各处尺寸都合适着,十六层的翟衣套到身上,镜子里的小人好看又陌生:“娘,这是我吗?”
大夫人原本正忍着泪意,闻言噗嗤笑出声来:“傻孩子这当然是你了,娘的阿专最好看了。”
蔺珏微笑着拿过发梳要给蔺筠梳一梳凌乱的头发,可梳子还没落到蔺筠头上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白,又悄悄将梳子放回原处。大夫人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哀伤,不过却也什么都没说继续给蔺筠整理衣裳。蔺家给蔺筠请来的梳头人是个老太太的至交好友杨老太太,一辈子儿女双全子孙孝顺日子过的顺心如意,杨老太太极是和蔼可亲,不急不缓的念叨着吉祥话,手里动作也极小心。
“咱们的小阿专一看就是个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的好面相。”杨老太太梳完头夸了又夸。
满满一屋子人都盯着坐在床上的蔺筠,她不自在的低着头紧紧拽着姐姐的手,蔺珏知道她心里慌一边捏捏她的手心让她安心,一边细细打量她的衣裳妆容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大夫人与蔺珏将蔺筠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看不够似的,直到外头传来接连不断的鞭炮响声,当今圣上的嫡幼子河清王爷亲自来迎亲了。
“听闻河清王爷文采斐然,这回咱们可以过过瘾了。”杨老太太笑眯眯道,房里众人皆是点头。
秦言征身着喜服趁得脸色红润,虽然还略显几分羸弱但较前几年已经强了许多,陪着他来迎亲有尚未娶妻生子的祁国师,更有未成婚的皇子们,除去太子、二皇子和小豆丁们其余皇子尽数到场,如此场面实属罕见。因着他们人多,蔺家几位郎君们着实抵挡不住,待他们做了十来首催妆诗后才将人放行。
蔺筠蒙上盖头,母亲和姐姐一人握着她一只手,她心下安定不少。
蔺云敢来背着妹妹上花轿,俯身时偷偷拂去眼中的泪花,娇娇小小的身子就那样乖巧的伏在兄长背上,一步步离开生养她十二余年的蔺家。
上轿后的鞭炮震的耳朵疼,蔺筠捂着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花轿渐渐离开蔺家时她才缓缓将手放下来,她不知这一生是好还是坏,更不知她这一生的喜怒哀乐是否要寄托在那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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