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的选秀推至今年春日三月举行。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已是三月伊始。
从前三次选秀皆是由贤贵妃和凝妃一齐负责,如今凝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已被撤,理当是由懿妃协助,可懿妃现在临近产期,行动多有不便,荣秉烨一声令下便让文昭仪协助贤贵妃。
殿选前一日,荣秉烨腻在未央宫里,侧躺在罗汉床上,大掌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唇角含笑的问道:“明日殿选,你可想去瞧瞧?”
“我去有什么意思,坐着还嫌乏累,不去!”苏代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荣秉烨眸底满是浓浓的宠溺,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间,柔声道:“不去就不去。”
“你可得好好挑选佳人,怎么也得选个绝色的让我饱饱眼福。”她轻笑一声,促狭的睨了他一眼。
他不禁哑然失笑:“绝色佳人?你不都已经在这宫里了,朕还怎么去找?”
“油嘴滑舌。”她笑着轻啐一声。
殿选那日是个烟雨迷蒙的日子,乍暖还寒之际,一场春雨直下的人心头萌生烦意,苏代向窗外看去,只见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着细密的雨丝,如烟如幕,笼罩着璃宫,似薄纱一层,织起多少初入宫门少女的期许。
可后宫的美皆是浮华,唯有藏匿最深处的龌龊与肮脏才是真实。
复选后的秀女被引领至储秀宫居住,等待殿选。
储秀宫里,众秀女瞧着外头烟雨蒙蒙的天气,不禁叽叽喳喳抱怨着,“怎么好端端的就下雨了,一会儿殿选若是湿了鞋子可怎么是好!”
“就是,圣前失仪可不是要撂了牌子麽!”
“还是秋日殿选好,秋高气爽的,少雨,也不必这般狼狈了。”
一个貌婉心娴的少女轻声道:“秋日还是春日,都不过是造化,各凭本事罢了。”
她这话一出,秀女们顿时小了声音,神色各异的。
少女身旁的一个紫衣少女轻轻拉了拉她的袖摆,低声道:“溱儿,谨言慎行。”
楚溱轻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我哪里说错了麽?潞藜姐姐你就是太小心了。”
“小心些自然是没错的,你也听我一句。”岑潞藜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低声道。
楚溱笑了笑,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只听得外头传来教引嬷嬷的声音,“请各位小主领了伞具都到院里集中。”
众秀女一听,忙收拾好自身的衣饰,款款走至院中。
待人都来齐了,教引嬷嬷方才说道:“请诸位小主随奴婢至体元殿。”说完,一行秀女浩浩荡荡的前往体元殿。
来到体元殿,众秀女便在殿外等候,不同于之前复选时的嘈杂,此时竟是无半人言语。
众秀女皆是等候着引导太监宣读着名册,每五名秀女进殿面圣。
虽是经过初选和复选,留下的秀女依然有百十号人。
体元殿前的秀女来来往往,进去了又出来,有荣光满面的,又暗自流泪的,有呆滞不语,也有笑意盈盈的。
楚溱瞧着朦胧的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整个皇城竟褪去了些许往日里的巍峨,隐有几分秀美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楚溱似是听到了引导太监宣读到了岑潞藜的名字,岑潞藜从众秀女中款款走出,莲步轻迈,随着其他四位秀女一同进殿。
楚溱心中一阵恍惚,不禁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她正视着朦胧的烟雨,仿佛要看破什么,隐隐之间,她有些无措,这高高的宫墙便要锁住她一生中最美的年华,无论是成为宫嫔,亦或是留任女官。她终究是没办法回去了。
仿佛过了良久,楚溱看见漾满笑意的岑潞藜从殿里出来,接着便是在场的宫女上前贺喜的声音:“奴婢恭贺小主入选宫嫔。”岑潞藜笑着打赏了她们银锭子,而同岑潞藜一同进殿的几位秀女中一位,竟是当场失声痛哭起来。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岑潞藜注意到了楚溱的目光,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楚溱远远的瞧见岑潞藜走进入选秀女的队伍里,她袅娜的背影让楚溱不禁想起唐代文人薛逢的一句诗“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待到暮色四合,才听到引导太监宣读到楚溱的名字。
她随着其他四位秀女走进殿内,跪下行礼后站定。方才听到引导太监唱名的声音——
“按察使司按察使杨赟之女杨雁如,年十五。”
杨雁如低着头款款脱列而出:“臣女杨雁如参见陛下和贤贵妃娘娘。”
陛下的声音从大殿金座上隐隐传来,听不真切:“可曾读过什么书?”
杨雁如声音宛转悠扬:“臣女不才,只识得几字,听母亲教诲,读过《女四书》。”
贤贵妃看着殿下的女子,温驯贤淑,不禁多了几分亲切:“可会些什么?”
杨雁如低头柔柔的答道:“臣女颇喜刺绣。”
贤贵妃垂眸,温婉一笑,遂又看向陛下:“皇帝觉得可好?”陛下的声音听不出情感:“留下名字记用罢。”
“臣女叩谢陛下贤贵妃恩典。”杨雁如行完礼,便退至队列中。
引导太监继续唱道:“詹事府詹事宁之复之女宁婉亦,年十六。”
唱到名字的秀女脱列而出,上前一步,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绵声细语道:“臣女宁婉亦参见陛下贤贵妃,愿陛下贤贵妃万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