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冷哼,一甩手,松了花想容遭罪的耳朵,“本来就不是君子。”
官兵官兵,别看听着好听,以为兵都是国来养的,可是但凡当过兵的都知道,国家下来的军饷,未必能有几个钱粮能真的到当兵的手里,所以在有时候,这兵简直过的比乞丐和难民都不如,甚至有人连战场都还没得上,就已经饿死冻死了。
这人一旦被逼急了,自然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尤其是专干刀头舔血之事的兵。
当兵的没有几个人没杀过人,自是胆魄常人无法可比,所以这一旦被逼到了绝路上,就等于是被逼急了的野兽,什么事情都敢干,都会干撄。
作为当了好几十年的老兵油子,这种经历,秦管家自然有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自然也做过。
故,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跟君子二字挂钩偿?
这花想容差不多也算是秦管家一手带大的半个儿子了,虽然后来离开了,到山上拜师学艺去了,但秦管家的那些过往,他在小时候还是常听旁人说过的,那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会子被秦管家这般一辩驳,他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冲秦管家嘿嘿一笑,讨好意味十足的拉着秦管家直往院子角落里走去,一路上都是在挤眉弄眼,“叔,来来来,我们到那边儿说去。”
秦管家没有拒绝,对于花想容的讨好只当视而不见,不动声色且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燕楚没有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行为,现在他满心都扑在了腿上坐着的小家伙身上,除了某个人,就再也没有讨好过旁的人的燕楚,现在就想讨好腿上的小家伙。
这视线一转,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还搁在地上挺尸吐血的,咱明了爷爷身上。
明了爷爷当之无愧的老狐狸,警觉的很,当一察觉到燕王那里分明有不善的视线投来,立时,血也不吐了,尸也不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个鲤鱼打挺,逃之夭夭了再说。
没曾想,打挺才打了一半,耳朵就听到了燕王邪恶十足的声音。
“小丫头,叔叔答应让你给那个爷爷脸上添上一只咸鸭蛋,你就回答叔叔一个问题,好不好?”忍不住的抬手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燕楚的音容表情,都带着万分的温柔和寵溺。
已经埋下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小桑榆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头,抬起肉嘟嘟的苹果小脸儿,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了地上正在挣扎起身的明了爷爷,笑容别提多甜多可人儿了,“好呀好呀!”
咱明了爷爷却是一听这一大一小的对话,鲤鱼打挺没打成也就罢了,差点吓得没把一把老腰給折了……
旁观的众人均对咱明了爷爷深表同情和默哀,真可怜都一把老骨头了,现在却成了被小娃娃耍的猴儿,莫道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
燕楚可对明了激不起半点的同情心,甚至每每看向明了的眼神,那都是冷冽冷冽的。
明了是个什么德行,他燕王岂会不知?真以为他会蠢到相信,他明了这样一只老狐狸,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全身瘫软不能动弹的水玉?
哼,这老家伙还敢在他面前这样装腔作势的继续演戏,那好啊,他就好好陪他演上一演!
“上笔墨。”绯眸一眯,燕楚对傻愣的小兵甩袖命令。
伍长严骁算是跪的与燕王除明了以外最近的人了,又眼见自己的小兵们都没眼力见的傻跪在原地动也不动,为免燕王发火,于是自己这个伍长当先请命应下,起身拱手抱拳,应是退下。
上回已经提过,南苑有自己的书屋,而严骁所要去的地方,正是这南苑的书屋,去寻那文房四宝。
南苑较大,书屋是在主屋后院的位置,有些微的远。
而这些小距离会拖延一下严骁的步调时辰,正好供给了正在书屋里看着院中好戏的小人儿,一个可以趁机藏身的时间点。
这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倦怠的小华离。
昨儿个的那些左翼亲卫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神,硬是整个晚上,都在里里外外的清理整个南苑,就差没把南苑翻出个底儿朝天来。
小华离虽是个习武天才,但到底才学了不到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只是把武功最基本的底子学的稍有所成,其它的武学根本还没有碰过,所以,若想从这些亲卫的几十双眼睛跑出这个书屋,基本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昨晚根本就没能走出这个书屋,一直藏身在书屋的顶层阁楼上,小心翼翼的蛰伏着。
顶层阁楼本来都是用来置放一些已经很破旧的古书的,很宽,但是却没有什么高度,莫说一个大人根本无法进去,就连小华离这样的一个孩子,也都是趴着爬进去的。
幸而阁楼旧书很多,多的足以让小华离遮身,同样,也多的让那些前来巡视的王府亲卫兵,足以以为这里根本拥挤的无处藏身,觉得不会有刺客什么的能藏进这里面。
于是就这样,小华离算是如此的逃过了一劫。
其实他完全的可以不用如此躲藏,毕竟一个孩子,燕王府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是这孩子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作为腹黑家,作为燕王的儿子,那骨子里流的血,不还是皇家的血脉吗?
试问皇家人,有哪个不是天生的阴谋家,有哪个不是生性多疑的主儿?
故而,这孩子不愿被王府中人抓到的其一,是由于在外听了太多关于燕王这个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的生父,残暴不仁的传闻。
而对于有自己娘亲这个真实的例子就在身边,这孩子已经是信以为真,所以觉得自己一旦被王府中人抓到,就算不死,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如果你说他大可以说表明,自己是燕王的儿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燕王府了么?
诚然,莫说他的红口白牙之言会不会让燕王取信,单单就是这孩子他自己,就根本没想过,要认贼作父……
而其二,昨儿个晚上这孩子上了阁楼之后,透过阁楼的七孔气窗,清楚的看到自家那个笨蛋姐姐小桑榆,居然被燕王的心腹,花想容给抱在了怀里。
至于为什么自家笨蛋姐姐会被这么‘礼遇’,小华离这孩子的解释只有两个。
一个是自家笨蛋靠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又在王府里骗吃骗喝,第二个,也是他最觉得可信的一个,那就是燕王留着自家笨蛋姐姐在身边,绝对目的不简单。
于是乎,这不,现在这南苑院子里的这一幕幕,可不就证实了么?
那既然都知道了燕王对自己和笨蛋姐姐有着其它不怀好意的目的,他小华离这么聪明的一人儿,怎么可能还会白白的把自己送上门去给燕王利用?
如此,待严骁领命到此时,藏身在阁楼的小华离赶紧收回了视线,摒住了呼吸,生怕这个左翼亲卫的伍长,是个很厉害的内力高手,会轻易发现他的存在。
是以,小华离的小心谨慎还是很有用的,严骁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也不修边幅,就像一个很懒散很随性的人,其实,内功确实不弱,几乎可以与花想容相媲美。
不然,他也不可能做这一支军队的领头羊了。
只不过不及花想容的花样多,不及花想容路子广,那对燕王而言,用处当然就没有花想容那般来的有用,自然,他严骁也就只能处于花想容之下了。
话说这严骁推门进屋之后,大概是长期的军事训练结果,警惕性保持的非常的高,进了书屋之后,人立刻就精神焕发起来,眼中精光奕奕,时刻都在警惕着周围的动向,还同时散发出了强大的内力威压。
直到觉得这书屋里并无其他异常之后,这才取了书桌上的笔墨,离开了书屋。
当严骁离开后,小华离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眯着一双幽冷的眼睛,低声的轻叹,“燕王府的人,果真都是藏龙卧虎之辈。”
要不是提前做好了谨慎的防备,他恐怕根本承受不起严骁的内力威压之势,而内力紊乱气血翻涌了。
叹完这话,小华离又抬头,揉起了抽痛的太阳穴,“这个笨蛋,究竟在搞什么……。”
如今那笨蛋落到了燕王手里,燕王又不知道对她到底怀揣着什么企图……这真是令他一个头两个大,万般的悔意充斥于胸。
早知会闹成这样,当初他宁可自己多冒些风险混进燕王府,也绝不带着那笨蛋一起来以身犯险——
不知道自己正被自家弟弟念叨的小桑榆,此刻不停的打着喷嚏,一边揉着发红的小鼻子,一边泪眼婆娑的骂骂咧咧,“哪过烂蕃薯臭鸟蛋,竟然敢在背地里骂本小姐,要本小姐几道了你系谁,哼哼……挖光你滴祖坟!阿嚏——”
“……。”燕王和听得一清二楚其他人。
远远躲在书屋阁楼观望的小华离,也是将小桑榆的骂词收进了耳朵里,不过他倒是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无语的反应,反倒是抿嘴笑了起来,笑容别提多邪恶了,“只要你这笨蛋有本事,就让你挖个够。”
如今已经肯定自己的生父就是那人,那这么一算,他们的祖宗不就是皇家燕氏的祖宗?
反正他对既没有想要认祖归宗,也没有对这个皇家有什么好感,挖就挖呗,到时候他要闲得无聊,说不定也会去刨个几锄头!
彼时在墙角处,默然了片刻的秦管家,在听完花想容讲诉的,关于小桑榆这小女娃和自家王爷那段所谓的‘缘分’之后,脸皮有过瞬间的抽搐,但最后,并没有发表什么其它的意见。
也许是人老了的关系,对于孩子这种讨人喜欢的小东西,秦管家倒是并未对小桑榆因为对自家王爷的那段‘羞辱’,而生出厌恶的心态,反倒在听话花想容所说的话,沉默完以后,那之后投向坐在自家王爷腿上闹腾的小桑榆的目光,都是透着些许慈爱的。
只是,这看着看着……
秦管家突然一惊,面色骤变。
花想容为了让秦叔这位泰山不对桑榆那倒霉孩子产生反感情绪,除了王爷那段不大好的故事是实话实说之外,其余的,都是可劲儿的在秦叔的面前夸赞着小桑榆,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胡咧咧,满嘴跑火车的竟把小桑榆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完全就忘记了,自己这两天,自己经常被那小恶魔是怎样的坑害……
其实他这样做,还是有着小心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