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引得王俭脸上划过抹狐疑。他似乎有些拿不准了,方才的李赫本就很不正常,却不能确定是“真不正常”还是“这才是正常”。
王俭迟疑了。朝臣们也迟疑了。皇帝李赫从没有这般和王家怼过,今儿突然的硬气实在古怪得,让人觉得若不是他们自己的幻觉,就是李赫发了失心疯。
“哎哟,这手还被割出口子了……嘶……”李赫忽的轻声惊呼,捧着自己的掌心,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个帝王庄严样。
原来尚方宝剑把他的手划出了个口子。半寸长的裂口绝不算严重,却惹得李赫鼻子眼睛都挤在了块儿,满脸弱不禁风的瘟鸡模样。
意识到来自王俭和百官轻蔑的眼神,李赫却依然毫无察觉地歉意一笑:“正事说差不多了,就退朝了罢……朕去瞧瞧手……好疼,嘶,好疼……”
言罢,不待王俭劝阻,李赫就猛地起身,捧着手往殿后退去,紧接着就是大太监郑忠的公鸡尖叫“退朝——”
百官愣在原地半晌,郑忠叫了三遍“退朝”,诸人才缓过神来,脸上一副方醒分不清东西的样子。
辛家庶女成了郡君,萧铖明成了大将军,萧家补位五姓七望,皇帝怼了王家。今儿这番朝议实在是波澜迭起,一惊一乍,不寻常到像做了场稀里蒙圈的梦。
然而圣旨都是实打实下了,梦再是糊涂,旨意却是传遍九州全国,掀动才平息下来的暗流又蠢蠢欲动,一盘接一盘棋局精彩才起。
百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俭,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龙椅,神色各异地退出殿外,天下如何大变,他们不过是配角,跟着吃肉的吃肉,跟着喝粥也死不了罢了。
偌大的含元殿转瞬就剩下了王俭一人。
他独自杵在金漆丹壁前,抬眸看着那把金銮座,眸底寒光如闪电般霹霹炸裂开来,吓得旁边不知何时上前来的一名官吏,腿脚又软了两分。
“王大人。卢家这块肥肉,只有王家才配得上。如今被李赫不知发哪门疯,赏给了萧家,这可如何是好?”
那官吏一袭绯红官袍,位列正二品。膀大腰圆,腆着个大肚子,脸上泛着油水过度的红光,一看就是名门世家里滋养出来的。
王俭转过头,脸色些些缓和:“私下里不必如此客气。贱内早年丧父,是您照顾教养她,俗话说长兄如父,老夫还得唤你声大舅哥。”
那官吏忙受宠若惊地俯身行礼:“裴延不敢。家妹当年能嫁与大人为嫡妻,是我裴家的荣幸。如今卢家倾覆,王家为首,下官如何当得起大人一声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