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想去外地玩,我也就依然蹲家里。
不过与以往不同,我现在有零花钱又有点闲时间,也就能给自己找个新乐子。新乐子按照钱唐说的,是“杀土豆的无数种方法”,简称厨艺。在以前我对着菜谱研究食物时,钱唐只不吱声地看我瞎鼓捣。不过这估计是他礼貌的极限了,反正我自个儿也不太乐意被钱唐讽刺为“盒饭水平”,因此决定上心。甚至咬牙用零花钱买了厨具。
我发现,虽然我总怀疑钱唐背后多长了个眼睛。比如这人能一眼就敏锐猜出别人心里琢磨什么,或者立刻察觉我动了他卧室里什么私人物品。但在另一个角度,钱唐基本也是个睁眼瞎。
比如说,当我买了个烤箱,几天后再买了无油炸锅。这么两个大物件,钱唐居然完全没察觉出家里多出点什么。他性格里确实沾点自负,好像默认所有“深颜色”和“高科技”沾边的电子东西,都是属于自己。而以我“特长生的智商”,是不会主动碰这些的。于是刚开始,我还把那些器具藏着掖着,到后来索性全放在桌面。
真可惜钱唐没有全瞎!等到他也觉得厨房空间越来越小的时候,钱唐仔细观察了几天。这个“聪明人”居然怀疑我把他的水晶酒杯偷偷摔碎了几个。
“我记得我家的酒杯架以前是满的,现在怎么空出来了?”
我正从烤箱里拿出热气腾腾的红薯饼,没搭理他,自己先吃了口。
钱唐对我的美食视而不见,眼都不眨地盯着我。通常时候,这代表我不能轻易糊弄他。
是的,钱唐估计是很多大厨最头疼的隐性客人。他的嘴很刁,但不管吃到多难吃的东西,也从来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这绝不代表宽容,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懒得挑剔或提要求。而一旦触到真正让他不爽的东西,钱唐就能立刻露出那种有点厉害的刻薄人的真实一面。
比如以前我送他螃蟹。比如现在。
“你是不是摔了我酒杯,藏起来扔掉?特长生,你还让我再重复一遍这里的规矩,嗯?这里是我家,不准乱放东西。这里的引申意思是,假如你摔碎酒杯,或者摔碎我酒杯后想扔掉,以及处置任何属于我的东西前,都必须要先和我商量,懂吗?这是基本礼貌。”
我心平气和地说:“哦。”
钱唐像往常一样,立刻察觉出我的真实态度。他更加皱眉了:“别敷衍我,特长生。你那颗埋个土豆都能自我陶醉到现在的脑袋,知不知道我现在具体提醒你的是什么?”
我委曲求全,承认自己摔了个高脚杯。然后,我借机说:“钱唐,对不起啊。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事,你家搅拌机也被我弄坏了。要不要我明天拿去修?”
那天晚上,钱唐有意冷落了我好大一会。但第二天清晨,他依旧把信用卡留在床头柜。我拿着卡,马不停蹄地冲到商店里买了个最贵的新搅拌机——开什么玩笑,他家以前根本就没“旧搅拌机”这种东西存在!
如今我都得再感慨一句,钱唐这方面可是真瞎啊!你绝对不能相信,我就靠这点小招数骗钱唐给我买了多少厨具。
当然,钱唐也并没有被我这么欺瞒特别久,等他终于开始隐隐怀疑家里不明原因多出来的东西,我已经麻溜地收拾行李,准备去A大报到了。
而这时候,我也不得不中断每天思考的哲学问题“这能吃么。怎么做好吃。还能怎么做着吃”,转而思考缠绕在我人生最大的难题,那就是怎么介绍名字。在被李春风这名字拖累十九年,没道理我的大学又在一片讥笑声中展开。
“要不然说我的名字来自古诗?”我很烂俗的想到这个,脑海里(居然)还真想到了一句,“嗯,春风不度玉门关!”
钱唐一下子无声地笑了,他摸摸我下巴:“我在床上对你说的话,你记得挺牢。”
我猛地垮下脸,挥开钱唐的手。他
钱唐看我实在太痛苦,随口说:“春风的诗有很多——你可以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敬佩地看着钱唐:“你写的?”
钱唐对我扬了下眉头。然后又开始掉书袋黄庭坚的《寄黄几复》,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
我正还忍着恶心听呢,钱唐却突然止住不念了。
我问他:“就完了?”
“完了。”
“可你刚刚还念了一句吃什么的。”
钱唐没接这话茬,他说:“你就背这四句话,足够糊弄那帮大学生。”
我当时不知道,钱唐没念后面的“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瘅溪藤”。他妈的,怪不得他不念了。怎么能这么丧!
不过,在自我介绍时,我还是没能用上这句诗。
你绝对想不到,实际上我也没想到。新生报到时,我才发现法律专业,女生比男生多很多很多。我和萧磊挨着坐,等他自我介绍完后,我估计就算我称呼自己叫“李大嘴”也没人笑话我了。因为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萧磊呢!
“我这种学弟很吃香么。”萧磊在下巴处比了个傻兮兮“八”的造型。
萧磊在开学前剪短了头发,今天更特意捯饬了下,穿了件崭新的运动衫,还肯定喷上什么香水。现在这个社会,很多男的比我都更喜欢捯饬,比如钱唐也喷香水。不过在钱唐身上,就确实有本事能把任何事弄到特别自然。但现在萧磊的香水就像散发气味的贺卡,尤其九月天依旧闷热,我拿着A大发的校刊杂志狂扇风,萧磊在旁边也替我扇,他那香水味就跟烂水果似得扑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