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丹师叫做丰源,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六品丹师了,现如今在魁星阁清水殿外门任职。
不论从境界,还是丹师的品阶,甚至于在清水殿的职位上,丰源都不如那位余姓老人。
但他还年轻。
年轻就有资本。
所以即便那位余姓老者现如今已经坐上了清水殿外门大掌事的位置,丰源也并不惧怕他,更从心底看不起这样的修行者。
在丰源看来,如余庆这样的丹师,简直就是整个清水殿的耻辱。
用俗话来讲,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陈师兄,你刚才为何拉着我?”
在来到丹库之后,丰源似乎还有些心中不忿,出言间多有不满之意。
而陈师兄则苦笑道:“我知道你同情那个小丫头的境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此刻我魁星阁正值多事之秋,若你真的与余师闹起来,免不得落下一个不识大体之名。”
“那又如何?”丰源还有些犟。
陈师兄叹道:“暂时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吴大人将此事上报于殿首呢?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丰源沉声道:“我不相信殿首会包庇余庆这等渣滓!”
陈师兄苦笑着摇摇头:“难道你真的认为殿首会不知道余师干的那些勾当?他老人家为什么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余师坐上了外门大掌事的位置?”
闻言,丰源倒是愣了。
“理由很简单,一方面,余师以前在内门的时候,便曾为我清水殿立下过汗马功劳,那可是正儿八经用性命拼出来的,若不是曾经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现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另一方面,余师已经很老了,换言之,他曾经在内门的时间实在是足够长,所以现在清水殿中的很多老人,都与余师有着不错的交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丰源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于是陈师兄接着道:“说白了,殿首大人对余师有愧,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丹修之辈,其道通天,但有些脏活儿,始终是需要有人来做的。”
“那他也不能……不能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啊!”丰源抢着道。
陈师兄再次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可知,在咱们清水殿中,销路最好的丹药,是什么?”
话音落下,丰源立刻瞪大了双眼:“不会是……”
陈师兄点点头:“正是余师所炼制的阴阳和合丹。”
“这怎么可能!”丰源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有必要骗你,事实上,只要你肯去查一下咱们清水殿过往这些年的进出账目就能知道,别的不说,至少在星石进项这方面,余师可是做了很大贡献的。”
这下子,丰源顿时沉默了。
但这种沉默却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片刻之后,他又一次倔强地伸直了脖子,沉声道:“就算如此,可炼丹之法万万千,他余庆为什么偏要选这么龌龊的方式?难道真的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陈师兄苦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余师对童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鱼水之欢?”
“不然呢!”
陈师兄摇了摇头:“你进外门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余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清水殿,不,应该说,是为了魁星阁。”
丰源没有再说话,却是在等着陈师兄最后的答案。
无奈之下,陈师兄只能实话实说道:“我知道你入道时间不长,但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天池吧?”
丰源点点头。
那是大唐除了魁星阁之外最负盛名的修行势力。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甚至比大梁的天辰书院还要强大。
“天池的少门主,因为年少时纵欲过度,导致现如今……身体有些虚弱,无法留下子嗣,为此,天池求助于我魁星阁,而余师之所以会选中童花,便是为了给天池的少门主炼制一枚大丹。”
丰源听懂了陈师兄的言外之意,眼中的震憾瞬间转为了惊怒,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人丹?”
陈师兄点了头。
然而,丰源却并没有因此而释然,相反,这一残忍无比的真相令他心中对于余庆的怒意更盛了三分。
“那可是我丹修之禁忌!难道只是为了治愈一个天池少门主的……隐疾,便要活活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吗!难道他天池少门主的命就比童花要珍贵?”
面对丰源的质问,陈师兄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是的。”
这一次,丰源彻底沉默了。
他眼中的愤怒开始变得有些空洞。
因为他知道,陈师兄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或许便是普通人的性命。
即便他们才是这片大陆的基石,是他们构建了一个个国家,支撑了修行者的命途。
是啊,相比起堂堂天池少门主,一个小小的丹童又算得上什么呢?
童花这个名字很美,但这个世界毕竟没有童话。
陈师兄看丰源似乎一时间还很难接受这一现实,只能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自己这个小师弟的肩头,随即便转身去查看丹库的账目去了。
有些东西,多说无益,还是要靠自己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