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李秀才私塾时,胡香珊那袅袅升起炊烟的厨房内,是胡家大娘团团忙碌的身影。
而厨房外站立的李秀才,一脸似吃了辣椒却强忍着的奇怪表情。
待从来出门不拉栓的胡成领着胡香珊进了院子之后,李秀才扭过头来望了望他们姐弟俩个,突然间脸色涨的通红,带着些许怒意一甩袖子,道:“我真没料想到,我这后院子里什么时候要变成你们的了?”
“怎么回事?”胡香珊一愣,被李秀才这么一甩脸子,她原本满肚子的心思顿时挪至脑后,望着胡成询问道:“厨娘不是准点送吃食的吗!?厨娘呢!?…….阿娘与你们夫子…….”吵架了不成!?
听到胡香珊被转移了注意力,胡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他的神经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紧绷,紧绷的让他觉得十分难受,血液仿佛都流动的迟缓了。
“阿娘之前送了些冬衣过来。原本就要走的,那边厨娘当家的带些炊饼与菜汤过来,说是厨娘得了什么急病,没法子下厨了,便让他们先凑和着这顿,饭钱也不要了。”胡成悄悄的凑近解释道:“娘觉得大家都不容易,执意给了饭菜钱外,又多给了此汤药钱。”
阿娘做的对!人都有困难的时候,邻里邻外的,虽说该明算帐,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一些自个儿的帮助,胡香珊觉得还是应该做的到的。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道:“嗯!阿娘是不是还是心疼你与大兄吃不好,索性捋了袖子给你们烧饭了?”
“结果是这样的,前头还有事儿!”胡成似是因此而回忆到了什么,捂了嘴笑了起来,再次凑近胡香珊道:“夫子不知为何,看着那饼与汤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就要下厨,结果怎么也点不起那炉子,哈哈哈!”说道后头,他又开始笑了起来,道:“弄的满脸都是黑灰,娘这才看不下去的。”
那也不至于让夫子这般表情啊!
“那夫子不至于一脸怒意啊!”胡香珊疑惑道。
“是啊!娘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而且近几年她也不怎么下厨了。”胡成被这么一提,也是觉得极其困惑道:“夫子应该高兴才对啊!”
真是怪人!但想到之前李秀才从不请厨娘进门,胡香珊还是觉得没必要再深究,毕竟个人有个人的习惯吧!
“行了!我们去帮帮娘!”胡香珊说着便迈步往厨房走。
胡成这下是彻底的松了口气,他现在是宁愿去擦锅递铲,也不想让阿姐提到任何关于他私自出去斗蛐蛐儿的事。
“好咧!”胡成欢快的跟着胡香珊,一起往厨房那儿去。
胡香珊又怎么会看不出胡成那点子小九九呢!她看着兴致盎然的胡成,暗自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觉得该适当引导一下阿弟,道:“什么事都有一个度,过犹不及!只要你将来能够有个安身立命的正经差事,不要玩物丧志。偶尔消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真的?”胡成眼睛一亮,他站在原地,望着自己阿姐道:“你放心,我下次不会再与人斗蛐蛐儿赌钱了。我顶多自个儿玩玩。阿姐,你可知道,我对蛐蛐儿那可是老了解了……..这一看再拿草这么一逗弄,便晓得哪个好哪个不好了……”
这不过是一句理解性的劝导之话,就让胡成觉得遇到知音似的兴奋不已。
看着自家阿弟那仿佛被憋闷了许久,总算像是遇到理解他的人似的滔滔不绝。
胡香珊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厨房,她决定还是耐着性子听胡成说完。
重生到现在,胡香珊还真没留意到自家阿弟对蛐蛐儿这么热衷,而且若是胡成所言非虚,那么他的所谓天份,大概就在这个上面。虽然不正统,但胡香珊晓得,很多事情堵不如疏。十四岁正是少年叛逆期,她身为阿姐,有责任不让他因此走到对立面去。
“阿姐…….”胡成终于说的爽快了,但同时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不禁露出焦急与忐忑,还有后悔懊恼的表情,十分窘迫道:“我……我……”
胡香珊摸了摸胡成的头,半大的小子很不适应,他本能的要避开,但又想到面前的是阿姐,顿时又忍着不动。
她脑海里有着胡成被人打断腿的画面,虽然记忆中没有太多的前因后果,但却是有着那所谓的听闻。
“有爱好不要紧,重要的是识人与辨明事非。”胡香珊收回手,改为拍了他的肩膀道:“斗蛐蛐儿本身并不是件不好的事,但却极易与那些纨绔子弟与混油子们打上交道,你要小心莫要被人所诱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阿姐放心!”胡成想了想,抬起头来正色道:“我以后尽量不露出这个爱好给别人晓得,即使真忍不住,也至多在家里寻两个交好的玩,绝不沾染外头的是非,也不再与人斗气行赌。”
不管怎么样!先这样吧!以后大不了现多多留意自家阿弟的行径。
胡香珊给出了个十分信任与鼓励的表情,道:“嗯!我们家阿弟长大了,阿姐与阿娘真有福气,上有阿兄,下有阿弟!我们以后都靠你们俩个了啊!”
“二丫,你怎么来了?”胡家大娘擦试着双手,出得厨房便看到姐弟俩个站在那儿,不由先是惊讶后是疑惑,道:“还有,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有福气?”
姐弟俩对视一眼,便连忙掩饰情绪,各自插科打诨起来。
“阿娘的厨艺名动天下,能再次品尝,实在是福气!”胡香珊笑眯眯的上前,帮着胡家大娘脱下围裙,拍着马屁,道。
“就是!快些上菜吧!夫子都馋着不行,生怕口水流出来失了身为夫子的威仪而惹了笑话,他直接到屋子里等着了。”胡成睁眼说瞎话道。
“别这样!”胡家大娘觉得小儿子身为弟子,怎么能这样背后数落夫子呢!但是她嘴里的话,也没好听到哪儿去,道:“你们夫子性子清冷,不喜人烦,且年岁大了,便会让人误以为他有一些孤僻,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
李秀才确实是在屋里,但他是趴着门缝那儿一直朝外望着,当然耳朵也没闲着。
姐弟俩那一番话,他可是都听到了耳朵里。
对于胡香珊的看法,不由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捋着自己那一小缕胡子,他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极有慧根、又难得那样惠敏的姑娘,难得难得!”
可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胡成那响亮的话语与胡家大娘低声的但十分‘特色’的斥责。
什么叫他馋的流口水!?他连什么菜都不晓得,怎么叫流口水而失了失子威仪!?什么叫惹了笑话!?
臭小子!
他是隐居藏蔽久了,不愿让人察觉他的踪迹。这才渐渐的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愿意与人过多的接触罢了!怎么就成了孤僻的怪老头了!?
真是气死他了!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这才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