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穗玲之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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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文锦绣回到府中便听到了四姨娘请求让文锦红去别院休养的消息,她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讶异,不是她太过于迟钝,而是之前四姨娘实在太默默无闻了,在府中就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连见都见不到,更别提会提出要求。

她眼底光芒一闪而逝,接过秋妈妈递给她的茶,杯盖轻轻在杯口上划过:“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了?”

“四姨娘亲自去求了老夫人,原本老夫人是不愿意的,毕竟咱们将军府不是养不起病人的人,可是四姨娘却说,大小姐的病实在太过严重,如果长年累月憋在这府里头于养病无益,兴许换个地方反而好些,四姨娘从没开口求过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便同意了。”

秋妈妈见文锦绣接过了茶,转而去将窗户闭上,文锦绣怕冷,秋风从空旷的院子里过去,让人心头发寒。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光芒,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文锦红的情景。

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比文沐宸还要大上两个月,她三岁的时候,文锦红刚刚六岁,就在后花园碧水湖的湖心亭上,她见过这个大姐。

当时文锦红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六岁的女孩安静地坐在亭中的石椅上读书,桌子上摆着新摘的梨花,雪白的花瓣搭配青玉的花瓶,清新无比。

她当时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庶女,那段时间哥哥刚入军中,根本无暇顾及府中的事,何况他当时也只是六岁的孩子,什么能力都没有,自己在府中受尽排挤,祖母不疼,爹娘不爱,又有文锦织与文锦纤处处欺凌,文锦绫虽说没有欺负过自己,却从来不会帮着她说半句话,府里的下人也处处针对她,若不是秋妈妈和碧雨碧晴护着,她早就被拖到某个看不到的角落拳打脚踢了。

那时她看到文锦红,心中是向往的,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除了正牌嫡女文锦织不把她放在眼里,其余人包括文沐宸见到她都要叫一声大姐,不论嫡庶,长幼尊卑在那里,那是她没有办法比的。

当时她也曾埋怨过,伤心过,为什么同样是姨娘生的女儿,她就要被人欺负,而文锦红就能安安稳稳做大小姐呢?当时的她还没有想明白,那些人欺负她只是因为她占了个嫡女的名分,文锦织欺负她是觉得她抢了她的地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在现在的她看来很可笑,当时却想不明白。

所以她站在湖边,瑟缩在假山之中,羡慕又委屈地看着亭中的女子。

“什么人,躲在那里做什么!”

她身边的婢女发现了她,高声呵斥道。

她吓了一跳,慌忙向假山之后躲去,但她当时只是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躲藏之下慌乱无比,竟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她的婢女追上来,气喘吁吁看着她:“你跑什么,大小姐又不会吃了你。”

她膝盖上磕破了皮,却不敢抬头,生怕这些婢女跟那些人一样,认出她是谁之后便会嘲讽她,欺侮她。

直到文锦红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清她的面孔之后微微一笑:“原来是四妹妹。”

声音很温柔。

她忙松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却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忍着疼低头:“大姐。”

文锦红皱眉看了她的膝盖一眼,指了指刚刚追她的丫头,让她去拿些伤药来帮她上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姐姐的温暖,她虽然小,又不会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秋妈妈曾经告诉她不要相信府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亲近的人都会在背后捅刀子,她又怎么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文锦红?

自然是不会让她上药的,一个劲儿地推拒,甚至想要逃跑,而文锦红当时年幼,也正是固执的时候,她跑她便在身后追,她自然是跑不过年纪大的文锦红,很快便被她追上了,挣扎之中,她不小心把文锦红推进了湖中,这一下直接惊动了文凛和嫡夫人,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严酷的惩罚,不想文锦红却主动认错,说是她推了自己一把没站稳才掉进水中,她主动承认,加上自己腿上有伤,很容易便让众人相信了这个说法,于是文锦红被严厉斥责了一顿,又禁足院中一个月才算结束了这件事。

自那之后,她曾想过去看她,可惜却一直不能进入她的院子,而文锦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当时自己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深刻?自然是慢慢忘记了这件事,加上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连文锦红的模样都记不得了,若不是听秋妈妈提起文锦红,她早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那日发生的事情,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同寻常。

文锦绣眸子眯了眯,文锦红当时算是代她受过,难道仅仅是因为姐妹情谊?不是她多想,她与文锦红第一次见面而已,而且自己还将她推到了水里,一个六岁的孩子,难道一点埋怨都没有吗?而且,她身边的丫头当日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完全忘记了,而且从那之后文锦红便闭门不出,她总有种与自己有关的直觉。

文锦绣微微蹙眉,隐约还记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这种感觉最近常常会出现,她十分不喜欢。

“秋妈妈,大姐得的是什么病?”她掀开杯盖,将茶杯凑近了唇边。

秋妈妈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听四姨娘说是骤然晕倒,之后便请了无数的大夫去看,却总是不见好,偶尔神智能清醒过来,大多数时候却只是昏睡在床上,老夫人请齐太医看过好几回也没见什么问题,后来索性也就不看了,药一直供着吃,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在才上前一步,离文锦绣近了些,低声道:“小姐别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觉得,不像是病,倒像是被什么邪物魇着了。”

魇着了?!

文锦绣喝茶的手一顿,本应到她唇边的茶水因为这一顿溅了几滴出来,她目光这才落到刚刚那杯茶水中,只见茶汤清亮澄澈,茶香悠然,她眸子深了深,秋妈妈见此情况忙拿过软布替她擦拭着手指,她轻轻把茶杯放到桌上,微微笑了笑:“大姐病了这么多年,我身为妹妹理应关心关心,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她就要离开了,您陪我去送送吧。”

秋妈妈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也是,姐妹之间应该是要尽一尽心的。”

文锦绣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几许意味深长的光芒,吩咐碧晴守好院子,带着秋妈妈朝后院走去,文锦红住的院子偏僻,加上她又是因病离府,自然是不会从前门走,后门处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等候,由紫珍紫珠陪着一起前往别院。

一路走到后院,文锦绣微微蹙眉,这哪里像个小姐离府养病的模样?文凛和赵敏兰没来不说,连四姨娘也不在,老夫人是不可能拖着病体来送一个活死人的,只有一个妈妈将昏睡的文锦红背出来,紫珍紫珠护在两边一人手里拎两个包袱朝门口处等着的青篷马车走去。

“见过四小姐。”紫珍率先发现了文锦绣,但她手里拎着包袱,行礼的动作有些笨拙。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紫珠和背着文锦红的妈妈也慌忙行礼,秋妈妈接到文锦绣的示意,忙上前扶住了那个妈妈:“仔细摔了大小姐!”

吴妈妈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说话,文锦绣眼中带出几分审视的光芒看向这三人,紫珠被那眼神一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而紫珍则坦荡许多,吴妈妈瑟缩着头不敢看她,心中对于这样对待文锦红是忐忑的,虽然明知四小姐跟大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姐妹,谁知道眼前这平静的小姑娘会做出什么来?

“秋妈妈,找几个人来帮忙。”文锦绣淡淡道,秋妈妈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花园边,对着里面修剪花枝的小厮吩咐了几声,只见三个小厮忙放下手里的活快步朝门口处跑来,一人接了一个包袱朝马车走去,紫珍与紫珠对视一眼,躬身向文锦绣行礼:“多谢四小姐。”

文锦绣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目光落到文锦红身上,心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让她下意识要靠近。

“四小姐!”吴妈妈忙向后退了一步,陪笑道:“这,大小姐缠绵病榻多年,您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文锦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朝着文锦红靠近了几步,她心头猛然一惊,那种想要靠近的感觉在一瞬间消散,她回过神来,朝吴妈妈微微一笑:“怎么,吴妈妈是怕我伤了大姐?”

她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寒冰中的利剑一般,吴妈妈忙低头:“奴婢不敢。”

文锦绣眼睫毛微微一动,半眯着双眼朝文锦红打量过去,她的模样如同水纹一般慢慢发生变化,她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的场景,看到那个印记时,她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她精神紧绷之中自然是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印记在她的注视下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胎记。

她双目紧紧盯着那个印记,眼中闪过一道细碎的光芒朝着印记而去,然而却在快要触碰到印记的时候,吴妈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转了个身,整个人顿时把文锦红挡了个彻底,文锦绣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吴妈妈忙陪笑:“四小姐,大小姐该走了,过了时辰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既如此,吴妈妈就快些吧,对了,大姐的病也拖了十年之久了,我这里正好有个大夫,兴许可以给姐姐看看。”

“四小姐有心了,改明儿奴婢一定照实报给四姨娘。”吴妈妈恭敬道。

文锦绣没再说话,向一旁退了两步让开路,眼见吴妈妈把文锦红背上马车,紫珍紫珠忙在后面跟上,紫珍快要上马车时,忽然朝文锦绣看了一眼:“今日多谢四小姐前来送我家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也请回吧。”

文锦绣刚转过身的步子忽而顿住了,转头看着那个紫衣丫头,而紫珍却是不再看她,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秋妈妈见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朝马车看了一眼,却见那青篷马车晃悠了两下朝前驶去,她微微蹙眉:“小姐?”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或许你说得对。”

秋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小姐的心思她越发看不透了,就像这几天,她对碧雨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而且也没见对穗玲如何……等等!穗玲!

秋妈妈心中一跳,小姐前几日准许她卧床休息三天,在那之后她便没见过穗玲了,竹华斋的下人都各有各的工作,平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各司其职,而穗玲从来的第一天就没有被安排工作,也没有人会主动搭理她,再加上有影卫在,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竹华斋,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小姐,穗玲——”

秋妈妈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脸上急的通红:“小,小姐,不好了,穗玲姑娘死了!”

等文锦绣走到前院,只见前院大厅中已经围满了人,大厅中央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那尸体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渍,地面上也被染湿了一大片,赵敏兰正伏在尸体上呜呜地哭着,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落,从那通红的眼珠便足以看出她不是在作假,她身边的妈妈丫头皆是眼圈发红跪在她身边扶着她,文凛烦躁地甩着袖子,在大厅中走来走去,穗玲模样生的极好,又是赵敏兰身边的陪嫁丫头,他早就有心收房,只等着文锦绣把人送回来再提,这件事赵敏兰也是知道的,谁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文锦绣蹙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头妈妈,秋妈妈和碧晴都已经跟了过来,连老夫人身边的佟妈妈都到了,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目光落到那尸体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出不正常的青白,眼眸瞪的极大,牙关紧闭。

“老爷,穗玲虽然是丫头,可她跟我情同姐妹,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赵敏兰已经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帕子都哭湿了好几块,丫头妈妈忙劝了起来,大厅中一时间乱糟糟的很是吵闹。

文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四小姐人呢?”

穗玲现在可是竹华斋的丫头,现在人不明不白死了,第一个肯定要找文锦绣,文锦绣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唇边绽出冷笑:“父亲,这么急着找我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落,赵敏兰猛然从尸体上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文锦绣:“你还有脸问,穗玲好好的跟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她此言一落,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边哭边控诉:“你说说,我进府之后可有亏待你,你纵使不满我也不该这样狠毒,拿一个无辜的丫头开刀,穗玲到底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你要杀也杀我啊!”

她声音极其悲伤,连体统都不顾地大喊了出来,文凛忙压下心头的烦躁快步走过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兰儿别哭了,我不会让穗玲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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