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起了沥沥的小雨,水流顺着青瓦飞檐倾泻而出,像茶馆里倒着功夫茶一样,直长的壶嘴冒出涓涓细流来。。
晏九九伸手接住那毫无攻击力的液体,任其千变万化的身躯穿过指缝之间。
这样的雨势虽不成问题,但城外千里之外,山路崎岖,道途险峻,又下着雨,为了以防万一,以阿丁的谨慎,定会多个心眼放缓行速,若是匆匆赶路,难免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会利用人急躁时的心理搅个方寸大乱。
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一个都不能少。
她又抬头凝视着青乌色的天空,那细密无声的雨珠从阴灰色的云团里落了下了。
这洛城,何尝不是拢在这风诡云谲之中?
她不禁生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她回来不过是为了找到娘亲和哥哥.....
可所有的一切早已物似人非。
那一夜她引以为傲的哥哥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所有的信仰,所有的信任,在一刹那瞬间瓦解。
晏九九完全可以抽身而去。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局势复杂的权利之争。
她知道。
可她放不下....
她要保护娘亲,她要证明给那个众叛亲离的男人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
雨势盘旋在不大不小的样子。
富察氏委托之人估摸着会延迟一两日抵达洛城。
晏九九唤了初晴,主仆二人撑着一把纯黑色的大伞便出了门。
她还是去了景府。
这几日思虑再三,如今之计只有向景施琅借兵借力,她才有可能达到她的目的。
可要与景施琅打交道自得和盘托出,她突然想到那日在正厅只是她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发生。
如今她再灰溜溜的跑回去除了自打自嘴,再就是疏远了她与景施琅之间的距离。
可他和她之间不是本就隔着一道鸿沟吗?
他会不会觉得她算计了他?
晏九九默默的想着。
脚下踩水的声音淹没在窸窸窣窣的雨声中。
吱呀一声。
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一顿,笔下水墨轻染,遒劲苍然的笔迹生出一抹晦涩的休顿。
这个字废了。
那写字的男子蓦然抬首。
“表妹怎么来了?”说罢,含着笑眼开始训斥晏九九身边的初晴,“如何告诉你的?照顾好你家小姐,若是你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
“是是是....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初晴收了伞靠在门外,转身进来学的有模有样,“我说小姐,表少爷....初晴到底是只拿了一份月钱只图一口吃食,却要被您俩使唤来使唤去....表少爷!”
说着她竟伸了手朝景施琅抖了抖。
“您那份月钱呢?”
景施琅刷了袖子,指着初晴笑道:“你这个黄毛丫头,照顾好你家小姐本是你的本分,如今如意算盘打到你表少爷头上来了。”
言辞责怪,却是玩味十足的语调。
那初晴也是活络人,自然省得这是自家人才开得起的玩笑,表少爷不拘小节自然不会同她计较。
只是初晴这调节气氛的话语却对于晏九九丝毫不起作用。
她敛了笑意,知趣的退到了门口。
景施琅却还眸中带着疏浅的笑意,他搁置了手上的笔纸,起身走到窗前的刚竹躺椅上,左右竹制的摇轮甚为巧妙,青衣男子优哉游哉的躺在上面,竹椅轻轻的摇晃着,窗外细密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像是随意谱奏的鼓点。
他像是没看见晏九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