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要见到表姐了,内心禁不住激动。
我想象了很多见到她后的场景。如,她看到我会是怎样的惊讶,我见到她想必也会嘘唏。我再不是孩子时期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了,她变化应该也很大。
可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现在这个情形。
真的,没想到……
我木呆呆的看着她,这个我原来叫姐的人。
此刻看她,皮肤像半脱过水似的干黄。光着头皮,穿着病号服,面容清癯。特别是那双眼亮而清,静湖似的波澜不惊。
可这目光也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
我张了张嘴,却始终叫不出一个“姐”字。我有些庆幸瞒了我妈先过来,不然她这岁数能受得了这份刺激?
我那叛逆嚣张的表姐呢?我那把自己头发视若珍宝的臭美妞呢?眼前这个,除了长得像些,全不似我记忆中的人。她的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已经脱胎换骨了。
“嘟嘟,你变模样了,变成大美女了呢。”表姐笑笑。
我见她轻轻摇着椅子,然后才慢慢慢慢坐下,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摇它?”
她说:“都这些年了,这竹椅里可能有虫子伏着,我摇了,再慢些来坐,好让它们有时间避开。”
莫名觉得她和女神是一国的。
“陌薰来了么?”
陌薰……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叫她。我以为既然是儿时伙伴,应该叫她小名陌陌的。
不过“陌”和“薰”搭配起来真的很好听呢。闺中风暖,陌上草薰。嗯,我决定以后不叫她女神和安部长,改叫她陌薰了。
我回应着,点点头。
想起大早上我就跑去她家缠着她跟我一道来。还挖空心思找了不少的理由和借口,什么时隔多年不见我怕自己紧张之类的。她一边吃早餐一边听我说,足足听了十多分钟都不动声色,其实早就准备好与我同行了。这女人估计还在记着昨天的仇。
我为什么非要与她一起来?其实是有个私心。虽然她说话向来是言而有信,不说是不说,说了就是事实。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当局者迷。所以我还是想眼见为实她俩的关系。
女神、哦不,陌薰先前对她的态度实在是不同寻常。不像是好友之间的关系。每年雷打不动的坚持和执着,以及上次大夜里的不告而别,给我的触动太大,总觉得这份羁绊怕不是她说的那般简单。
“她还是老样子。”她苦笑着摇摇头。
我禁不住问:“什么老样子?”
“我说不要看到她,她就真的不要我看到了。其实有时候我们说话,往往是口是心非的,是不是?”
噗,你这是玩女神、呃,我家陌薰呀?不过她吧,有时候是挺单纯的,当然,只局限于她信任的人。
“她就在楼下,我把她叫上来?”
表姐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聊聊天吧。”
我说好。
俩人提起陌薰来,久别重逢后的陌生感也在渐渐消除。正好我听见水烧开的声音,就说:“我去给你泡壶茶。”说罢出了房间来到过道里,煤气灶就搭在这里。
只听她在屋内缓缓说道:“嘟嘟,我已出家,断了俗缘的。你叫我净觉就好。”
我正在倒水,听她这么一说,心神一震!手中杯子一斜,滚烫的开水瞬时泼在手背上!
开水哎,给我疼的,禁不住叫出了声!
随着我的叫声,楼梯立即传来脚步声。陌薰腿长,三两步就上了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拉过我的手腕,细细看了看。
“忍下。”说罢放开水龙头的水,把我的手浸泡在凉水中。我“嘶”了一声,接着便感到一阵冰凉,疼痛顿时舒缓很多。
浸了大概一两分钟,她停下来,又去找了药膏给我抹上,这时才抬眸望向我说:“还疼么?”
我望着她温柔呵护的眼眸,立即甜蜜的笑成一朵花,轻轻捧起她一只手:“不疼,你看,还能摸你手。”
这时,我看见表姐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前,静静看着我俩。
女神也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表姐笑了笑:“进来坐吧。”
表姐坐回竹椅上,面色清淡:“律宗是讲究戒律的,一举一动,都有规律,严肃认真之极。我是修不好了,心里总想着逾越。所以一直不要见你。你倒好,前段时间大夜里送来幅《大方广佛华严经》,人也不露面,是在打发我么?”
陌薰被她说得神情委屈,“你不见我,有你的理由。我不想不尊重你的意思。”
表姐叹了口气,“你这样一个性子,怪不得直到现在也没人要你。”
我一听“噗嗤”笑出了声。
陌薰嗔了我一眼,对着表姐时眸光又软了下来,说:“是没人看上我,等我把多多养大,就去山上陪你。”
我脸色一变,说真的,她俩要不是语气极淡,像是两个老者在讲经,就这对话内容够让我遨游醋海了!
可谁说没人看上你的,谁说的!
我刚要说话,表姐又淡淡的开口了:“缘之一字,有深有浅。有彼时浅,而此时深;也有彼时深,现在却浅了的。你和嘟嘟就是前者,我和你呢,属于后者。缘来固然可庆,缘散何须哀怨。明心见性,随缘自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