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回屋后未多久便累了,沈流萤没有再打扰他,看着他歇下后便离开了,在转身时又瞧见了方才停在沈望舒肩上的那只彩蝶,见着它停在窗棂上居然没有离开,不由多看了它一眼,这才离开。
外边已经下起了雨来,清幽给沈流萤出了小院,给她递上油纸伞,沈流萤在离开前又看了沈望舒的卧房一眼,沉声对清幽道:“这几日,不管你在府中见着什么人或是听到什么事,都不要与三哥说,明白么?”
“是,小姐,清幽明白。”清幽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三哥,明日我再过来。”沈流萤说完,撑着油纸伞走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啪嗒嗒的声响,沈流萤一边走一边想着方雨灵的事情,连脚下踩着水了都未自知。
田阳县道路崎岖难行,她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当真是自己来的京城?来他们沈府欲嫁三哥为妻,当真只是为了有一个家?
不知怎的,沈流萤有些不相信方雨灵。
有所图?图什么?他们沈家什么都没有,能图什么?且这种古时候,又有哪个姑娘家舍得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嫁给三哥,随时都会有可能成为寡妇,有谁个姑娘家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搭出来?
想着想着,沈流萤又摇了摇头,有些嘲讽自己。
这没人来应亲的时候吧,她心里总在等着这么个心甘情愿嫁给三哥的人出现,现在终于有人来应亲了,而且还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小家碧玉,她却又不放心起来,难不成她犯了多疑症?
是因为这个姑娘过于好了些,她才觉得她是有其他目的的?
呸呸呸,什么过于好了些,她的三哥才是最好的,三哥那么温柔且善解人意,谁个姑娘家嫁给三哥那才是那个姑娘的福分。
先不想了,先观察观察那位雨灵姑娘几日再说吧。
沈流萤思忖了一路,再抬眼时,她已经走到了她的映园,这才想起晏姝可能在等着她一块儿用饭呢,不由朝屋房方向大跨脚步,一边大声唤屋里的晏姝道:“小姝,我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哟,我三哥的好事呢!”
沈流萤放下油纸伞,笑着跨进了屋子。
但,屋子里静悄悄的,不见晏姝的身影,亦没听到她的声音。
管家大叔做的一桌好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一口都还没有动过。
“小姝?”沈流萤瞧着未动一口的饭菜,有些遗憾,小姝没有先吃?真的在等着她一块儿吃?怎么不见人,难道午睡了?
沈流萤退出小厅,往卧房方向走去,轻轻扣了扣门,道:“小姝你不吃些东西便睡了?”
卧房内也无人应声。
“小姝?”沈流萤索性径自推开屋门走进了卧房。
只见卧房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晏姝换下的那一身衣裳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旁的小几上,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哪里有人睡在上边。
沈流萤站在床榻前,看着晏姝换下的那身衣裳,心里疑惑,小姝不在厅子里也不在卧房里,到哪儿去了?难道是十四大叔烧的这一桌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她自己跑厨房里找其他吃的去了?
也不对啊,十四大叔这回烧的饭菜可都是小姝喜欢吃的,还有小姝喜欢的糯米甜糕呢,方才在小厅里还见着那碟糯米甜糕摆放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人动过。
卧房里也不见晏姝的身影,沈流萤转身便要到院子里看看,就在沈流萤转身后她忽觉哪里不对劲,又转回身来看看床榻,顺便把摆放在床榻旁的一干家什给扫了一遍。
她的目光扫过床榻旁靠墙摆放着的箱柜后忽然又回到了这箱柜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柜门瞧,这个箱柜的门……好像被人打开过,她记得前边她给小姝拿衣裳时,柜门下边是没有卡到衣裳的,这会儿柜门下边却卡着衣裳,露出一块小角在外边。
沈流萤当即走上前,将柜门打开。
然就当她将柜门打开后,她愣住了。
这……
只见她突然翻起了箱柜里的衣裳,将里边的衣裳全都翻了个遍,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箱柜里,小姝的衣裳……全都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这便是说——
小姝走了!?
这般一想,沈流萤赶紧扔下手里的衣裳,急急往屋外跑,一边大声唤道:“小姝!小姝!绿草——!”
“来了来了!小姐,绿草来了!”绿草听到沈流萤的大声传唤,本还在院子外不紧不慢地走着,当即就快步跑了进来,“小姐这么大声叫绿草什么事儿啊?”
“你有没有看到小姝!?”沈流萤一把抓住绿草的肩膀,着急地问。
“小姝小姐?”绿草被沈流萤着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小姝小姐不是在屋里吗?”
沈流萤不由将绿草的肩膀抓得更紧一分,用命令的口吻道:“快去找十四大叔,让他唤来沈府上下所有家丁婢子出门去找小姝,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啊?”绿草更懵了,“小姝小姐……不见了吗?”
“嗯。”沈流萤面色凝重地点了一点头,急切地催绿草道,“快去啊!记得让十四大叔让人到各个城门也去问问,若是小姝离了京,怕就不好找了!快去!”
“是!绿草这就去找管家大叔!”绿草瞧着沈流萤一副紧张急切的模样,不敢再多问什么,转了身就飞快地朝小院外跑去。
沈流萤的眉心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小姝啊小姝,都说了有事一起应对,你还跑什么!
沈流萤终是静不下心来等待,匆匆进屋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带着绿草也出门找人去了。
午时的雨断断续续地下到了日落时分,停了一个时辰左右,又开始下了起来,浸润着夜色,滴滴答答地下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府上下仍在京城各街各巷走着找着,仍旧在努力寻找着还未有消息的晏姝。
灯火通明情花巷,温香软玉醉吟楼。
此时卫风躺在美人榻上,正使劲地扇打着手里拿着的小黑猫布偶,一边愤愤道:“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爷,看爷不狠狠打死你!”
正在给他轻轻揉着腿的色瓷轻轻笑了,道:“四爷,今夜打您躺在这美人榻上开始,您就一直在打这只小黑猫布偶,可是这只布偶惹了您了?”
“就是这只小黑猫布偶惹了爷。”卫风道得很是咬牙切齿,说着又朝小黑猫布偶的脸上揍了一拳,好像这般就能排泄他的怒火似的。
一想到那个黄毛丫头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他一耳刮子他就气恼!
“不知这小猫布偶怎么惹了四爷了?”色瓷浅笑着问,柔情妩媚,不知能迷住多少男人的眼,偏偏平日里最是赞赏她的卫风此时却是瞧也不瞧她一眼,甚至连她的话都不搭理,只是对着那只小黑猫布偶又打又揍的。
只听坐在窗户旁正在与叶柏舟对弈的云有心微微笑道:“色瓷姑娘看看他脸颊上的指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指印现下还留着淡淡的痕迹吧。”
色瓷不由看向卫风的双颊,果见他的左脸颊上有五道指印,痕迹已经很淡,是用过上好的消肿膏才有的效果,若是不细看倒还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色瓷很诧异,不由问道:“这……谁这么不要命了居然敢打四爷?”
色瓷的话音才落,便遭来卫风冷冷一记眼神,令她的心不由咯噔一跳,因为她还从未在卫风面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似真正动怒的眼神,还不待她赔不是,便听得卫风冷声道:“小色瓷你先退下吧,今个儿不需你在旁伺候了。”
色瓷怔了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卫风这般冷漠对待,而她根本就还不明白她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怒了卫风,但她不敢问,只能恭敬退下。
在关门退出屋子时,色瓷的目光瞟向窗户前坐在云有心对面的叶柏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才将屋门阖上。
只听云有心淡淡道:“阿风你平日里可最是喜爱色瓷姑娘的。”
云有心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道是卫风方才对色瓷的语气与态度与平日里的他不一样。
“眼下见到女人就烦。”卫风没有看云有心,而是死死盯着手里的小黑猫布偶,很是不悦道。
“只许你逗弄人小姑娘,就不许人小姑娘逗弄你?”一直沉默着的叶柏舟冷漠出声,“被小姑娘打了,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叶柏舟非但不同情卫风,反落井下石。
卫风当即瞪他,“喂,小舟舟,你还是自己人不是?有你这么胳膊肘拐向外人的没有啊?”
叶柏舟不再理会他,继续走棋。
倒是云有心浅笑道:“阿风你既然这么气恼,大可让子衿去抓了那小姑娘回来处置,又何必在这儿对着一只布偶生气?”
“我——”卫风本是要说“你以为我不想啊?但要是那个黄毛丫头哭了你来整啊?”,但他才一张嘴却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省得遭这些个没良心的家伙嘲笑,遂改口道,“哼,你管我。”
而且那个黄毛丫头哭了还不算,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可怜楚楚的模样,他可受不了!
“阿风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云有心又笑,继续与叶柏舟下棋,“你自己慢慢恼。”
卫风继续猛揍小黑猫布偶。
*
夜更深,沈府派出去找晏姝的所有人都已经回来,却没有一个人带回来晏姝的消息,他们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没有找到。
沈斯年让沈流萤先去歇着,道是夜已深,下人们也都已经累坏了,待天亮了再继续找。
沈流萤不想让沈斯年为她担心,遂答应了他,回了房去,可沈流萤回了屋后如何都觉心不安稳,且愈想这个事就愈气恼,当绿草捧了水进屋来让她泡脚时,只见她猛地一掌拍到桌面上,同时霍地站起身,吓了绿草一大跳,“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要去找卫风!”沈流萤一脸愤怒道。
小姝是因为卫风不见的,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事必须他来处理,必须他来把小姝找回来!
“小姐你疯啦!?这大半夜的,你要去找清郡王爷!?”绿草受吓更甚。
就在这时,绿草身后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只听这人还不紧不慢道:“萤儿要去找阿风?”
来人才一出声,便见绿草吓得把手里的铜盆都摔了,飞快地蹿到了沈流萤背后,大喊道:“鬼鬼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