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Asuka
“哈，哈，哈，哈……………………”
拉着我们一路毫不停歇冲进房间，猛地甩上房门之后，阿翔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喘起了粗气。
“嚯……这就是男生的房间啊，比想象中的干净多了嘛。”
姬乃倒是毫不见外，自顾自地观察了起来。
不过确实，阿翔的房间收拾地很整齐，跟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一样。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还是挺细心的。
当然，我的房间在整洁程度上也不输给他……呃……“整洁”的意义可能不太一样就是了。
姬乃如果期待着看到漫画里那种脏乱不堪、地上丢满了杂志脏衣服甚至还有不堪入目的书籍的男生房间，那肯定是要期待落空的。
“嗯？嗯嗯？”
听到姬乃的话，阿翔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姬乃小姐别看啦，怪不好意思的……等等，姬乃小姐难道是第一次来男生的房间吗？”
“是啊。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挺不错的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姬乃小姐的第一次……嗷——！！！”
阿翔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怪叫，然而没过多久，怪叫就变成了惨叫。
“去死。”
姬乃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干净利落地一脚踹在阿翔的胫骨上。
……看上去就好疼。
阿翔一边嚎叫，一边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安静点吧，难道想让你爸妈上来吗？”
姬乃的警告效果拔群，阿翔瞬间停了下来。
“说到这个，两，两位刚才没说什么吧？”
阿翔从地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放心吧，‘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你拖走了。”
姬乃如此回答。
特地在“我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明显是话里有话，连我都能明白。
但是，不清楚刚才事情经过的阿翔，还是被骗过去了。
“是，是吗，太好啦……”
阿翔不停抚着胸口。
“阿嚏——”
这时候，姬乃突然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喷嚏。
是感冒了吗？
不过本人似乎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而是继续挤兑着阿翔。
“没想到川崎竟然在家里装乖孩子呢，这可真是个大新闻，要不要告诉小步呢~”
“喂！姬乃小姐！这也太过分了！”
“就是啊姬乃，谁都会有这种情况吧。姬乃自己不也差不多。”
“切，飞鸟竟然帮着川崎，真是的。”
姬乃不满地撅起了嘴。阿翔则是冲我双手合十不停点头。
啊哈哈……要是他知道我们今天来是准备干什么的，他就不会这么感谢我啦……
阿翔心里恐怕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闹下去。
他为我们拿来几个坐垫，我们围在一起席地而坐。
“那个……虽然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个大美女实在是像做梦一样……但是两位今天肯定不是随便跑过来的对吧。”
“……没错。”
不管姬乃有什么考虑，我觉得像这样面对面还瞒着阿翔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那，那是有何贵干……？”
阿翔越发谨小慎微。
“呼呼，你猜？”
相对的，姬乃则是露出了玩弄猎物般的笑容。
“该，该不会是来跟本大爷告白……”
“川崎，你想死一次看看吗？”
姬乃的手，握住了身后的椅背。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然而笑容里一点温度都不剩了。
“姬，姬乃小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哼~”
幸好姬乃只是开玩笑，并没有真的动手的意思。阿翔一服软，她就松开了抓着椅子的手。
“阿翔，刚才我们跟伯父谈了你的事情……”
“果然还是说了吧，说了什么吧！”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哦，没骗你。”
姬乃又强调了一次，这下阿翔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我们’？难，难道老爸说了什么吗！？”
“你可以再猜一下看看？”
姬乃的微笑带上了威胁的意味，明显是在说“再敢胡说八道这次一定揍你”。
“小，小的猜不出来呀，哈哈……”
阿翔这次可是不敢开玩笑了。
“川崎君，早点坦白会比较轻松哦？”
姬乃凑近了阿翔。这是发起攻击的信号。
然而……
“阿嚏……阿嚏！”
姬乃又连打两个喷嚏，有点不悦地揉了揉鼻子。逼人的气势完全被打消了。
“姬乃，不舒服吗？”
“没……大概是谁在说我坏话吧。”
姬乃也是没什么头绪的样子。太好了，看来并不是生病。
“不不不，多半是感冒了吧！既然如此姬乃小姐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养病……”
“别想转移话题！”
姬乃一眼就把阿翔的后半句话给瞪了回去。
“你逃不掉的……小千代的事故，究竟是什么原因？”
阿翔在一瞬之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出了点小事故，不过威吓的效果已经达到，姬乃收回了身体坐正。
“当然，虽然只是个大概而已。乖乖从实招来吧，这次别想再逃了。”
“不，不说不行吗？”
“呵呵，你说呢？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牺牲愉快的周末专程跑到你这里来啊，要是想让我们白跑一趟我可饶不了你。”
“……老，老大~”
阿翔转向了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次就算是我也得狠下心来了。
“阿翔，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就能轻松解决呢？”
“可是这完全就是我自己的过错啊……对，对了，没看到男人婆和毛利大姐，难道……”
“没错，她们现在就在小千代那边。”
“姬乃小姐准备也太周全啦，这不是完全无路可逃了嘛。”
阿翔懊恼地挠了挠头。
“没错，所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唉……”阿翔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放弃的表情。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只是我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用啊……因为千代她现在弄成这样子，完全都是我的错。可我却……”
“是谁的错我们自己会判断，你只要复述事实就好。”
姬乃无情打断了阿翔的自责。
“真，真是严厉啊……”
阿翔苦笑着。
连最后的逃避之处都被击破的阿翔，也只能直面自己的回忆了。
“那……大概是我刚刚被收养的时候吧。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会是我。这点老大不知道有没有跟姬乃小姐说过，我们孤儿院收养的很多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孤儿，多多少少也都有点心理创伤，加上院长又是个老好人，所以……啊哈哈，我自己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大家其实都有些顽劣成性的。”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比起我，老大人更好，更能干，退一万步讲只看外表也比我强多了嘛。可是被收养的偏偏是我。新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千代也很热情，但是我一直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幸福，所以一直有些躲着他们……”
“阿翔你……”
原以为他在被收养之后可以过上新生活，但是没想到他还是被过去的阴影所缠绕。我……
“前置太长啦！真啰嗦！”
姬乃的抱怨突然打破了哀愁的气氛。啊，这是不耐烦了呢。
“赶快进入正题！”
“这，这也是必要的背景说明啦……”
阿翔挠挠头，无力地抗辩着。然而还是乖乖如姬乃所言，继续讲了下去。
“我跟着家里人一起到了大阪，也开始上学了……因为前面说过的关系，我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相处，所以放学后的时间经常是跟学校新认识的朋友在一起。爸妈没说什么，但是千代却总是来缠着我玩。我却一直以各种理由躲着她。”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跟朋友约好了去游戏中心玩，但是千代想让我跟她一起去公园。我……我当时选择不理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千代就在后面追着我。”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看到是绿灯，就加速冲了出去。然而就在我跑到对面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当我回过头的时候……”
阿翔再也说不下去，痛苦地捂住了脸。
刚才还满口怨言的姬乃，听到这里也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阿翔他才……
“啊，为了不造成误会我有一点必须说明。”
一片沉默中，刚才还痛苦地低着头的阿翔，突然抬起头来。
“千代是很乖很听话的孩子，绝对不会在红灯的时候过马路，也不会什么都不看就乱跑。事故认定完全是司机的责任，疲劳驾驶竟然还喝了酒，连信号灯带人看都没看到就直接撞上去了。”
…………哈？
“那你在这自责个头啊！”
前后反差让姬乃不由自主怒吼起来。
“这不是完全跟你没关系嘛！完全就是危险驾驶交通肇事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连阿翔也激动起来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千代怎么可能在那时候通过那个路口！不经过那里不就不会出事了吗！”
“那你直接说是汽车生产商的错好了！全怪他们造出那辆车才会有车祸！”
“咕……”
姬乃凌厉的反击让阿翔完全说不出话来。
“真是的，这大包大揽简直跟某人一模一样……”
说着，姬乃将目光转了过来。
我急忙四处张望，不敢跟她对视。
“可，可是不管怎么说，作为哥哥我都应该照顾好她的，可是我却放着她不管，才……”
“行了行了。”姬乃不耐烦地挥挥手，“跟你们这群乱钻牛角尖的没道理可讲，就当你有责任好了。”
“哦，哦……”
阿翔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制了。
可是，被指责的明明是阿翔，为什么流弹会飞到我这里来呢？
啊……心好痛……
“所以呢？再怎么说也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犯不着事到如今还天天自责吧。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多愁善感。”
姬乃继续推进了话题。
“啊，嗯……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千代就快要做手术了。关于这件事稍微有点……”
“手术很危险吗？”
我不禁也开始担忧起来。
“笨蛋，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回答我的却是姬乃，“虽然成功率可能不高，但是不会比现在更坏。应该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手术吧。”
“嗯，没错。千代她其实很喜欢游泳，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她能完全康复。但是毕竟大家都知道希望已经不大，所以都想着尽力就好。”
“既然不是成功率的问题……那就是钱咯？”
“啊哈哈……正如姬乃小姐所说……”
“应该不至于吧，看你们家里状况还算不错的。”
“只剩个架子啦。其实比较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抵押掉了，才勉强够了手术费，后期护理的费用还在发愁呢。”
“……具体的我是不太明白，不过只是钱的问题就好办了。”
姬乃露出笑容拍了拍手。
“交给我就好。虽然要去求那个臭老爹很不爽，但是毕竟是做好事我也就忍了。”
“不不不，这怎么行。”
“你什么意思？给你钱都不要吗？”
“要当然是想要啦……”阿翔有些困扰地回答，“但是已经受过小早川家很大的恩情了，现在再去求你们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啊哈哈，当然啦，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大小姐呢。老爸以前是在大阪做平面设计的，后来为了让千代好好疗养搬到了这里，原本的工作室也解散了。虽然在这里成立了新工作室，但是毕竟初来乍到没什么名气，基本没人来光顾。小早川先生偶然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特地给我们家委托了一大堆工作，才让我们有了转机。这可是雪中送炭呢。”
“没，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姬乃小声嘟囔着，“臭老爹还是会做点好事的嘛……”
“所以已经受了小早川家很大的恩惠，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去要钱啦。”
阿翔挠了挠头。
“对了，说起来我会这么喜欢大小姐也有这个原因！对，我接近姬乃小姐其实是为了报恩的！”
说着，阿翔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那个奇怪后援会的会员卡凑了上来。
“别以为我会被这种不长脑子的理由给糊弄过去！”
姬乃一巴掌拍掉了阿翔手中的卡片。
“变态离我远点！”
“是！对不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嗯……现在老爸也在想办法接活，不过这种事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实在不行的话，恐怕只能借钱了吧。”
……借钱。
记得好像听前辈提到过一点点，他们家最终被逼到走投无路，似乎就跟债务纠纷有关。
只有这一点，不管怎样都要避免。
“借，借钱绝对不可以！”
“嗯？老大不用这么敏感也没关系，高利贷我们肯定不会去碰啦。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家里肯定也不会考虑借钱的，太麻烦了。”
“是，是吗，那就好……”
“肇事司机没有赔偿吗？对方全责不是吗？”
“赔偿……是有一点啦。不过后来司机在取保候审的时候负罪自杀了，好像身上还背着别的债务的样子。家里只剩七十多岁的老父老母，完全靠年金过日子。我们家找上门的时候，二老哭着说那孩子也是他们的养子，平时就不务正业，他们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就算是把棺材本都交出来也要凑齐赔偿金，我们一心软就……”
“就饶了他们！？你们也太天真了吧。”姬乃哐哐地拍着地板，“榨光他们！谁让他们养出这种危害社会的家伙！让他们也尝尝你们受到的痛苦啊！”
“姬乃……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哪里过分啦！这只是正常的赔偿要求！心软的后果就只有自己吃亏而已，所以说你们……”
“嘛，嘛！现在家里人都在努力，我自己也在想些办法，不过区区一个中学生，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打几份零工了吧。”
看我们快要吵起来，阿翔赶快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不是还说打工是为了给小千代买礼物。”
“啊哈哈……其，其实是干了一段时间发现，工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够不上，别说杯水车薪了，根本就是往游泳池里滴墨汁，连塞牙缝都不够的。所以想着既然这点钱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不如给千代买点东西，让她开心一下。”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有心啊。”
“哪里哪里！姬乃小姐是不是对我大有改观？甚至……”
“一点都没有。你离我远点，别超过这条线。”
姬乃踹飞了凑过来的阿翔，随手在面前划了一条线。
“别这么见外嘛。”
阿翔捂着被踹到的肚子爬了回来。
姬乃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既然不能拿老爸的钱，那我还有个办法。釜底抽薪的绝招哦。”
看到姬乃一脸得意，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什么！？”
阿翔显然被姬乃钓上了。
“呼呼，只要我能使用能力，肯定就能让小千代康复啊！只要小千代的伤好了，不就不用再纠结什么责任啊费用啊之类的……”
“姬乃！”
她怎么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飞鸟你冷静点听我说嘛。真是的，让人把话说完好不好？”
姬乃不满地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