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皇甫弘那样的人,稳重自持,内敛成熟,一看就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不经推敲的事。
看来指使阙奶娘的另有其人。
姬十二倒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狐狸再狡猾,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管他是何人在背后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总有一天我会揪出此人,迫他露出原形。”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有着少年挥斥方遒的意气。
许多时候,姬十二也是气势凌人,睥睨而不可一世的。
“等你能站起来再说吧,躺在床上讲什么狠话?”顾还卿故意泼他凉水,怕他再骄傲下去,就只有上天了。
“卿卿你最坏了,光知道给我漏气。”姬十二发了狠,拉住顾还卿的手作势要用力的咬,并挑眉吓唬她:“快说两句好话来哄我,不然我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非得咬掉你一只手不可。”
“脏不脏啊你?”顾还卿很鄙视他,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行为,老咬她的手做什么?上面有细菌不说,又不是真的泡椒凤爪。
可见她有多么不了解姬十二这颗纯纯的少男心啊!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喝药吃粥便不说了,这都可以忍。但心上人天天陪在身边,如一朵带着露水的玫瑰,格外的鲜艳水灵,娇嫩妩媚,他看得眼馋心也馋,年轻的身体更馋!
几乎每时每刻都对着这朵娇花流口水,却因为伤势只能望梅止渴,望洋兴叹——别说亲上一口,连抱都不能够,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和尚也没有这么当的,忒素狠了!
于是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摸摸小手,啃噬她手上柔嫩的肌肤,闻闻那上面的香气解解馋也好,以此安慰自己那颗萌萌骚动的心。
两人正像孩子一样闹着,脸上皆洋溢着青春无敌的笑容,列御火在外面敲了敲门:“少主,三殿下来探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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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非晚明着是来探望姬十二,实则是想找顾还卿。
随着陶贵妃及外家的倒台,姬非晚不管是势力还是心情都一落千丈,远不如以前那般闲适风光了。
本来挺俊美张扬的一个贵公子,如今多情妍丽的眉眼笼罩着浓稠的阴霾,眸底全是化不开的阴郁与晦涩,看起来非常的消沉与抑郁,甚至有几分阴沉,让周围的人心情都变得沉重。
尽管陶家的倒台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姬十二见到姬非晚的时候却十分的坦然自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并未主动招惹陶贵妃,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是陶贵妃自取灭亡,非要来触他逆鳞,那便休怪他心狠手辣!
再说此事是陶贵妃自个麻痹大意,让对手钻了空子,能怪得了谁!
皇家的亲情本就淡薄,有的只是尔虞我诈,阴谋与阳谋,姬非晚虽是他的兄长,但毕竟不同母,真论起手足情,恐怕还不如他跟列御火等人的感情深。
且他还觉得姬非晚太能煞风景了!——每次都在他跟顾还卿单独相处的时候来,就不能不来吗!
最过份的是,他竟然恬不知耻的提出要见还卿。
凭什么啊!
“她忙的很,我让别人陪你去逛。”想也不想的拒绝。
姬非晚坐在他床前的锦凳上,抚着额头颓废的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们兄弟虽不常在一处,但我向你保证,我外公和母妃绝无害你之意,这中间必定有什么误会。害你受伤,我也非常过意不去,不过我会尽快查清此事,纵然不为我母妃,我也不希望我们兄弟之间心存芥蒂。”
他语气诚恳:“我找还卿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想问问事情经过,我那天不在场,而父皇又下令不许过问此事。我母妃和外公只喊冤枉,别人也许不信,我岂能不信自己的母亲?明知这中间有蹊跷,若不闻不问,我也枉为人子。”
陶贵妃和陶家毕竟与姬非晚休戚相关,放任不管,他也是做不到的,唯有尽力四方奔走,看能不能挽救一二。
他话说的如此清楚,若再拒绝,倒显得自己有鬼似的。
姬十二索性不拦他,但有些丑话他必须说在前头:“兄弟之妻不可欺,这话我只与你说,也只说一次,你别逾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
姬非晚左右看了看,室内只有列御火,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谁是你妻?你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姬十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挑着精致的眉尖,冷冷地斜睨着他。
此刻,他如画的眉眼显得格外的清俊冷艳,蕴满傲然与骄矜,微抿线条优美的唇,仿佛在嘲弄姬非晚明知故问。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姬非晚满头雾水的瞪大眼睛:“莫非你让我猜?可你明明连亲都没订,又上哪让我猜这个妻?”
姬十二漆黑浓密的长睫轻微扇动几下,凉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突然勾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一字一句,极好听的声音清洌如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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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还卿在姬非晚来的时候便避了出去,倒不是怕见姬非晚,姬十二都能毫无愧疚的面对姬非晚,她就更没有什么压力和负担了。
她只觉得多说无益,不想跟姬非晚做过多的纠缠。
“三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伤害了你母妃,那我只能说抱歉,因为我是出于自保。”
她抱臂斜靠在凉亭的石柱上,静静凝视着满园的桃红柳绿,姹紫嫣红,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了活命,我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也见过我杀人如麻的一面,被逼急了,我大概是无所顾忌的类型,眼里没什么王法。你可以骂我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但于我而言那无关痛痒,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我并不是很在乎。”
她此刻的站姿绝对称不上淑女,表情与温良恭俭不沾边,清清淡淡的,既疏离又淡泊,却美目顾盼流兮,面容唯美而安祥,若空谷幽兰般满身芳华,引人入胜。
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她未绾上的青丝轻扬,素衣翩翩,宛若惊鸿照影,让人心旌神摇。
凉亭的台阶下,站着一身昂贵奢华的锦衣,风华玉立,身姿翩然的姬非晚。
他眯眸打量着眼前唇红齿白,风华正茂的少女,恍然觉得她又变美丽了几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令人挪不开眼的悸动,非常瞩目,让他的心再次怦然而动。
明知她那样无情的对待自己的母妃,把母妃害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且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也多半拜她所赐,可他竟意外的恨她不起来!
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无奈,他,与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她曾救过他,本该是他的救命恩人,甚至是他喜欢到骨子里的女子,如今,他们却几乎处在对立面,她极可能会无情的对他挥剑相向。
他叹息,酸楚,心绪万千,神情晦涩不明,却始终有些不甘,便是自不量力,他还是想问问她:“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一点也没想起我么?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谈别的,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我在你心里连一根纱的重量都没有么?”
顾还卿眼神古怪的瞅着他,还真是抱歉,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真没有想到姬非晚!大约是觉得找他也没用。
重量么,肯定是有的,但那与友情无关,——虽说知恩不图报,可你也不能以怨报德啊!因此想到他的时候,她多半是懊悔,觉得自己瞎了眼,白白做了一回东郭先生。
只是这些,她现在与他说不着,姬非晚若想为陶贵妃翻案,或者报仇,那不好意思,她与他之间就是不折不扣的仇人关系。
不过,她也不会替人背黑锅。
既然姬非晚非要刨根究底,她也不吝点醒他:“轩辕王和我都是受害人,你如果坚信你母妃是被冤枉的,与其浪费时间找我们,你还不如去找幕后之人,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添柴加火,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点到为止,至于姬非晚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
“你是说……”姬非晚长眉斜挑,面色骤寒,望着她喃喃地道:“此事与皇……皇……”他好似难以相信,隔了半天才道:“这怎么可能?我与他们一直相安无事,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顾还卿很无语,权力这种东西,欲壑难填,从古至今的皇位之争,大都会掀起一扬血雨腥风,弑兄弑父的事也屡见不鲜。
姬非晚既然存与太子一争高下的心思,那就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做好万全的准备,若只想靠着他母妃和外家,自己不努力,那跟扶不起的阿斗有什么区别?
“总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果你要把一切都算在我头上,我也无所谓,但请你以后别再在找我了。”顾还卿不看姬非晚,垂眸掸掸自己的衣裙,声音清淡如风:“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语毕,她挺直脊背,负手在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还……”望着她窈窕曼妙的背影,姬非晚脸色难看,心中却不禁有些怆然,那个横剑向前,为救他拼命浴血博杀,带他冲出重围的少女,早已被他不知不觉中遗失在时光的罅隙里,只怕再难觅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