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沅神情恢复淡漠,弹了弹烟灰,“我娶你,只是为了给希希一个圆满的家庭。你不识趣,会有其他人做他妈妈。”他吐出一口烟圈,睥睨着她,“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比较合适?”
元婉看着季沅,怒极反笑。
她就那么笑着看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呢,他还是他,可当他以季沅的身份武装自己,和他揭下面具时,感觉竟然截然不同。
现在这情景,竟让她有种荒谬到可笑的感觉。
“你笑什么?”季沅问。
“五年不见,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说?”元婉看着他,“除了儿子,还有其他聊的吗?”
季沅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依旧平静淡漠,“你有什么想跟我聊?”
“有。”元婉说,“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经意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伸手抱住他,脑袋贴在他胸膛上。
季沅手脚僵住,身体仿佛被定住了,皮肤骨骼里的血液却在疯狂涌动。
她抱着他说:“我想说,女孩子说分手,并不是真的要分手,只是想被哄一哄。”
这句话她一直没能说出口,因为她找不到他了,她看不到他了……她多么后悔,自己说了一句任性的话。
当他用苏源的身份面对她,无论如何,她都想把这句迟了多年的话,亲口说给他听。
时隔五年,那天的情景浮上脑海,季沅又一次心脏抽搐。“不要在一起了,分手吧,都解脱了……”万箭穿心的感觉如重回过去。他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扔掉手里的烟,用力将元婉抱紧,死死的抱着她。
这个女人现在还是在他怀里。还在。
季沅低下头,亲吻元婉。他捧着她的脸,吻得激烈灼热,就像一个冲动狂躁的少年。他把她抱到床上,压在身下,用力的狠狠的吻,她口中的汁液仿佛是救命的甘露。
良久,他抬起头,两人皆是急促的喘息。
季沅哑声道:“以前不想分手,现在更该跟着我了。”
元婉瘫软在床上看着他,他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季沅低下头,在元婉耳边说:“毕竟,我比以前更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轻柔至极的声音,一瞬间令她冷到了骨子里。
他抬起头,亲吻她的额头,“好好跟我在一起,我不会亏待你。”
元婉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一个同事突然冲了进来,“元婉……”
同事愣在原地,眼前是季沅把元婉压在床上的火爆场面……这位季总太猴急了吧,要干事也带回自己房里啊。幸好两人衣服尚在,看样子还没进入关键阶段。
“你们……你们继续……打扰了……”
“等等!”元婉赶忙叫住她,推开身上的季沅,迅速起身,“有事吗?我们出去说。”
元婉跟同事一起走出屋外,仿佛死去又活来一。
今晚月光很亮,泻了一地银辉。她跟同事站在院子里,说着有关节目安排的事儿,她努力让自己投入进去,还是时不时走神。
季沅走出屋子,站在房檐下,点燃一支烟,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月光下的元婉。
她说不想跟他分手……舍不得他?对他有所眷恋?
季沅狠狠抽了一口烟,像是要用凛冽的烟草气息,把那念头狠狠压下去。他没兴趣陪她把不堪的过去再回味一遍。
季沅掐灭烟头,不再看元婉,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即使是一丝微弱的希冀,也会把人渐渐拖入深渊,直至摧毁所有神智。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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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节目组出发回程时,季沅已经乘坐他的私人飞机走了。
节目组的人都毫不奇怪,在他们眼里,季沅和元婉就是大款跟小情人,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哪有大款会黏在情人身边,闲着就呆两天,有事了当然说走就走。
这一路上,元婉沉默寡言,心不在焉。
回程后,元婉熬到元寄希放学时间,迫不及待的去幼儿园接儿子。
元寄希跟妈妈分开了几天,看到妈妈高兴坏了。他扑进妈妈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撒手。
“想妈妈吗?”元婉揉着儿子脑袋,安心的幸福由心底漫上。
元寄希蹭在妈妈怀里腻歪着,“很想很想很想妈妈……”
“那妈妈以后不出差好不好?”
元寄希纠结了一会儿,一板一眼说:“妈妈出差为了工作,工作为了赚钱,赚钱为了养家。希希不想妈妈出差是不对的。”
元婉看儿子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的心里又甜又涩。
元婉带元寄希回家,烘焙他喜欢的点心。两人高高兴兴的吃过晚餐,一起玩了会儿,她带他洗澡睡觉。几天没见,元寄希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停的说着这几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元婉笑吟吟的听着,只觉得自己儿子的声音,就像天籁之音。
当晚,元婉躺在儿子身边,想着季沅那些话,忐忑难安。他能抢走希希吗?他们从前没有结婚,现在没有在一起,儿子这几年都是她抚养,虽然她的经济条件没有他好,养活孩子也没问题。他仅仅就凭生父这一点,就能跟她争夺抚养权吗?
元婉心里不踏实,次日找专业人员咨询。
对方告知她,“不用担心,走法律程序,孩子一定会判给你。”
元婉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的问:“如果孩子爸爸很有钱呢?”
“多有钱?”
元婉说:“千亿级企业董事长。”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那你要当心对方用其他方式争夺孩子。”
“比如说?”
“让你一无所有,走投无路,失去经济能力,孩子就会归他了。”
“……”
“有钱能使鬼推磨。”
元婉就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她怎么忘了,季沅有无法办法对付她,逼迫她,使她在这个社会上毫无立足之地。他想弄死她都轻而易举,何况只是抢个孩子。
除了向季沅妥协,没有其他办法吗?难道又要带着希希跑?希希要上学,要念书,在国内能逃过他的追查?她千里迢迢从另一个城市辗转过来,他轻轻松松就出现在她眼前……
元婉这几天情绪状态不佳,总担心季沅突然做出什么事来。可她一筹莫展,想不出先发制人之策,只好按部就班的继续工作生活。
那集节目的后期制作与她无关,下一集因为要做调整,还有段时间,她每天就写写稿,做栏目选题,压力也不大。
有时候她想,如果她能成为何林这种有号召力有影响力的知名主持人,即使是一个有钱人也无法把她逼上绝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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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元婉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去幼儿园接儿子,仿佛晚去了一秒儿子就会消失一样。而且她跟校方再三叮嘱,除了她本人,谁也不能接走孩子。
这天,元婉去幼儿园接元寄希时,看到了周朝城。
周朝城穿着件风衣,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他们微笑。上次见面还是元旦晚会时,在那之前,初来乍到这个城市都靠着他照顾。之后,他就消失了。
元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季沅做了什么。她对周朝城的确有种说不清的亏欠感,不知道怎么回报。
一两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很多。
“周叔叔!”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元寄希,声音清亮,笑容灿烂。
“希希真乖。”周朝城走到他们跟前,揉了揉元寄希脑袋,拎起手中的袋子,”喜欢吗?”
里面都是元寄希爱吃的零食。元寄希一脸高兴的应道:“喜欢!”
周朝城跟孩子聊了几句后,看向元婉,“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你呢?”
周朝城笑了笑,没接话,问道:“一起去吃个饭?”
片刻后,元婉带着儿子跟周朝城一起坐在一家主题餐厅里。
这家餐厅以海盗王为主题,装潢和食物都很有特色,元寄希吃的很开心。周朝城陪元寄希聊聊天,又问问元婉最近工作怎么样。两人就像是老朋友叙旧。
这种温心平淡的氛围,一直到晚餐结束,周朝城送他们回家。
送到家门口,他说:“请我进去喝杯茶?”
元婉还没说什么,元寄希开心的拽着周朝城进门了,“周叔叔好久没来!希希都想你了!”
周朝城被小孩子这句话给感动的眼眶一热。他要是他儿子多好……
周朝城进门后,陪元寄希一起玩玩具,又陪元婉一起给他洗澡,直到他躺在床上睡着。
周朝城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元婉关上房门,走到他一侧的沙发坐下。少了一个热闹的孩子,两人之间的氛围沉静了许多。
元婉直觉周朝城留到现在,是有话想说。
静默了半晌,周朝城开口道:“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女孩。”
元婉:“女朋友?”
“还不是。”周朝城放下茶杯,脸上露出苦笑,“他们每天都在给我洗脑,逼我就范。”
“你不喜欢吗?”
周朝城转头看向元婉,静静的看了她几秒,叹了口气说:“我喜欢你。”
平静的无奈的叹息。
元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半晌,回了一句,“你别喜欢我……”
周朝城坐到元婉身边,伸手将她抱住。元婉一惊,正要挣开,周朝城轻声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很快。”
他的拥抱没有任何侵略性,双臂轻轻的将她环住,低下头,脸颊贴着她的发丝。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过一个人?”他问她。
元婉还没说话,他自己接着说:“遇到你之前,我没有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喜欢她,家里越想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他越是在心里惦记着她。
可这是一场很难追求又不被家庭接受的单相思。
元婉将周朝城轻轻推开,应道:“我有过。不是特别喜欢,是特别爱,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爱到他不在了我也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周朝城怔了怔,“希希的爸爸?”
“嗯。”元婉应声,“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结果。比起我这种山盟海誓之后一切化为虚有,你还算幸运吧?”
周朝城苦笑,“你至于这样安慰我吗?这是要比惨?”
元婉微微弯唇,“你现在错过我,是因为有更好更值得你爱的女孩在等你。”
周朝城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
“谢谢。”他对她笑起来。是朋友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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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婉清闲的状态没持续几天,新的工作来临了。台里打算在午夜档推出一个给年轻人看的脱口秀节目,正缺一张年轻干净能被宅男宅女们喜欢的脸孔做主持人,何林立马想到了元婉。
何林带元婉一起去见总监。总监跟元婉聊了几句,发现她不仅外形符合要求,内里也有些墨水,同意让她参与进来。
深夜档的香蕉台也是香蕉台,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元婉很高兴。至少不是通过季沅砸钱把她放进一个节目里。
这个节目尚在筹划期,何林觉得很适合元婉,马上把她推出来,只怕再迟些,班子定下来,就不好参与了。
何林说:“这是一档年轻的栏目。制片人是刚进台里不久的海归,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应该好沟通。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把节目弄好。”
“跟我差不多大,当制片人了?好厉害。”元婉由衷羡慕道。
“她也是女孩子,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
元婉听到这点,脸上笑容凝滞了下。跟她差不多大,还一个学校……那时候学校里的同学对她讨伐最汹涌最厉害……
这一位制片人,如果没有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应该认识她吧?
元婉怀着几分忐忑的心情,在节目团队第一次筹备会议上看到了制片人。
她大学三年的室友,陈茜。
会议由总监牵头,他正要帮他们互相介绍,陈茜高兴的笑起来,“元婉,没想到主持人居然是你!”
总监对陈茜笑道:“听说你们一个学校的?”
“何止,我们一个班,一个寝室,挤在一张床上睡过无数次。”陈茜巧笑嫣然。
她走到元婉跟前,亲热的抱住她,“亲爱的,你这几年去哪儿了,一直惦记着你。”
元婉表情僵硬。
世界那么大,怎么偏偏碰到她?
总监在一旁笑道:“你们姐妹齐心,一定能打造出一档优质节目来。”
总监对陈茜很殷勤,筹备小组的人都对陈茜表现出极大的配合跟热情。会上,她说什么都马上有人响应。元婉坐在一旁,比较沉默。
陈茜好几次特地停下来,问她:“婉婉,你有什么好想法呢?”
元婉摇头,“目前没有。”
她笑了笑,“你还是跟大学一样,闷闷的。真没想到你这样还能做主持。”这话听着有点味道,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在说一个人没资格,但她亲昵的语气和态度又像是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调侃。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陈茜主动走到元婉跟前邀约:“晚上一起吃饭?”
元婉说:“下了班我要去接儿子。”
“我陪你一起去,晚上带你儿子一起吃饭。”陈茜笑道,“一直都没见过你孩子,早该看望了。”
“今天跟儿子说好了,晚上在家一起做点心。”
“好吧。”陈茜笑笑,也没过多强求。
下班后,元婉去幼儿园接儿子。
有儿子陪在身边时,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刻。所有的压抑和不快,在看到他可爱的笑脸时都烟消云散了。
元婉把元寄希带睡着后,手机响起,是个陌生来电。
她接起电话,走出卧室。
“婉婉。”那边响起陈茜的声音。
元婉沉默了下。
“你不愿意跟我当面聊,我们就电话里聊聊吧……”她顿了顿,说,“以前是我太冲动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元婉语气淡漠道:“骂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当时,新闻爆出后,学校里的舆论声浪越来越厉害,陈茜始终在她身边安慰她,她感动有这么个不离不弃的朋友。有一天蔡智突然让她远离陈茜,她不明所以。蔡智说她一直在背后煽风点火,校园论坛上几个把她说的乌七八糟的热帖全都是她弄的,她不相信。
不说两人有着深厚的友情,在她眼里,陈茜是个大大咧咧,敢作敢当的女孩。她跟苏源第一次分开时,她是骂她骂的最狠的一个人。她不相信她会做出两面三刀的事。然而,蔡智身边的技术助手,亲自给她演练了一遍ip定位分析,结果都直指陈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