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初入战场的人来说,最大的弱点是仁慈。看不得这些血流成河的凄惨场面,看不得活生生的人顷刻之间变成刀下亡魂。玉长庚虽然久坐朝堂,却练得一副宠辱不惊的性子。司空见惯了的算计党派,战场上再惨烈,生死也不过一道刀疤。未必就比战场上的刀剑伤人浅。
而现下宫佳南曦不惜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肯用这种阵法对付自己的银甲铁骑,定然已经是无计可施。所谓愿与不愿,不过是因为心里始终竖着北周这根刺罢了。终归是自己父亲一兵一卒打下来的江山,再怎么内斗,也不肯轻易与外人联手。
“孤助公主早日回国,铲除逆党奸邪重得正统江山。事成之日,公主将青国城池悉数奉还便是。从此青国北周永结同盟之好,再无战乱祸患。”
寒风呼啸,双方将士手持兵器对峙,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玉长庚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俊美的面颊轮廓柔和了几分。他相信自己提出的条件足够诱惑,况且宫佳南曦本就不主战,只是被奸人所迫,目前的情况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看着玉长庚将长剑收回剑鞘里,南曦心里突然有种莫名情绪。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心里却早已经千丝万缕的纠葛。能在摄政王的监视之下培养出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顷刻之间灭掉一整个摄政王党羽,要多深的城府多狠的心性才能做得到这一步。如今他却提出一个对自己对青国几乎无利可图的条件, 只为帮南曦夺回北周江山,未免太不合常理了些。
细长的眼眸里没有阴谋算计,一如既往的深邃不带任何情绪。细碎的风吹在面上,几乎要将皮肤撕裂一般,刺拉拉的带着细细密密的痛。眼眸发胀,宫佳南曦别过头去,细长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长发凌乱在呼啸而起的北风里。她似乎越发瘦了,几乎可以看清白皙皮肤下的细韧的筋。
“还有呢?”
沉默半晌,宫佳南曦沉声问出口,心底却苦涩一片。见不得战场上血流成河的悲烈,不想再背负战乱之中流离失所之人的眼泪和怨毒。南曦合了眼,心口仿佛压了缠满荆棘的巨石,搬不开移不动,连眼泪也再渗不出半滴。那种最纯粹的痛,生生切割着她心口上每一根细弱的神经。
“待长公主回国之日,自会知道孤求什么。”
南曦眸色微沉,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她心中一惊,随即回头去看。只见唐墨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向自己这边奔过来。他的战甲上落满尘埃,儒雅的面容不知被什么刮开一条伤痕,鲜血顺着细长的伤口流出来。
南曦面上一喜,顷刻之间,唐墨已经奔至她身旁。马蹄溅起尘埃,随即又消失不见。他与南曦并肩而立,默契淡然的模样却让玉长庚莫名的感觉心口发堵。
“国主果然好手段,唐某佩服。”
唐墨唇角轻抿,儒雅的面容上一派和煦笑容。他自银甲铁骑入阵后就觉得不对,自己明明控制着四道死门一道生门,四方清明。忽然之间却黄沙漫天,唐墨驾着马一个人在茫茫大漠里。目之所及皆是黄沙,没有方位,也不见了南曦的身影。他当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若说是障眼法,做到如此逼真却也绝非易事。
若非学过一些玄门之术,恐怕如今唐墨还在黄沙里转悠找不到出口。可如今看玉长庚的架势,似乎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银甲铁骑的战斗力着实让唐墨吃了一惊,只是既然这个阵法是为专门对付银甲铁骑而布的,也就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