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人瞩目,车壁只用了棕色漆浅浅刷了一层。前帘的位置用一层可推拉的门板代替。再次回到北周边境,巴城的风沙几乎要吹的人睁不开眼。
城门处早已有人接应,趁着夜色,宫佳南曦一行几千人率先进了城。后行的四路兵马则分成了两拨,分别从东西两侧的城门进入。午夜时分,气温降到最低。距离破晓还有六七个时辰,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手脚几乎已经失去控制。宫灵蜷着身子,手里攥着锦被的一角正沉沉睡着。
漆黑的夜幕里伸手不见五指,厚重的云遮住月光带给人们的最后一抹光华。整条街道不算窄,此刻却愈发显得萧条凄凉。沿着街道一直走,宫佳南曦的马拐进一条小巷子里。马蹄声在夜幕里显得尤为清晰,铁包的马蹄敲打在老旧的石砖上,带着凌乱不堪的节奏和浓重的喘息,一行人逐渐没入巷子里。
模糊的几点红色光晕,在夜幕里尤为温暖。约莫走了半刻钟的时间,四盏高悬的大红灯笼映红巷子尽头的匾额——南北客栈。宫佳南曦抬头望着那四个大字,冷清的侧脸被灯笼晃得见了红晕。她微微抿着唇,面上不见一丝神色。马儿打了响鼻站稳,紧接着已经有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前去叩门。
高大的门庭不像客栈,倒是更像哪个富贵人家的私人宅院。轻扣了几下,门后传来铁锁哗啦哗啦的响动。紧接着大门打开,一个穿着整齐约摸三十岁的中年女子从门内露出身形。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一袭藏蓝色衣袍衬得身形削瘦。
宫佳南曦淡淡扫她一眼,一手拉着缰绳,轻夹马镫进了门。随后跟上的是那辆小巧的马车,不出片刻的功夫,几千人的马队竟然都进了门里。那身着藏蓝衣袍的妇人将大门关上,铁锁又重新落下。
四盏大红灯笼随着关门传来的震动轻轻摇晃,随即归为平静。夜幕冷凄依旧,寒风卷着冰刀,呜咽着重重打进窗户缝隙里。
进了门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巷子两旁的房子皆是通着的,马厩在最后。这个地方,即便再容纳几千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将士们将马牵进马厩里,随着客栈的小二各自去寻自己的住处了。宫佳南曦顾不得暖暖麻木僵硬的腿脚,下了马打开马车的门,小心翼翼的将宫灵抱出来。
他正睡得酣熟,突如其来的挪动让他微微清醒过来。睁了眼,入目的是南曦那张有些发红的面,在冬日的夜幕里却愈发显得温暖无比。
“阿姐,我们到哪了。”
嗫嚅一声,宫灵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沙哑。他似乎并不急着知道答案,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紧接着又闭了眼睛,小脑袋往南曦怀里凑了凑,又沉沉睡了过去。
宫佳南曦用身上的狐皮披风紧紧裹住宫灵,有些爱怜的贴紧他的额头。
“好好睡。”
随着开门的妇人上了不远处的阁楼,淡淡的牡丹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阁楼很大,从低垂的纱帐和摆设都能看得出是女子的闺阁。二十五盏红烛罩灯将整个阁楼照的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阁楼里点着四五个炭盆,整个房间暖融融的。几乎与外面的寒冷世界隔绝。
宫佳南曦将怀里的人放在一旁的床榻上,轻手轻脚的解掉宫灵的外袍中衣,只余了一件雪白里衣。她扯了被子覆在宫灵身上,温柔的眸光几乎能滴出水花来。抬手扯了帐帘,宫灵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怎么样?”
沙哑的声音再也不见往日清亮。宫佳南曦面色微红,唇上也见了干裂。她快走几步出了内阁,一挥手除掉头上紧紧束起的发冠。紧绷的精神随着如墨的长发慢慢松弛几分。
“昨个儿得到的消息,他们要在明辉城内动手。”
那身着藏蓝色衣袍的妇人微微抬起头。姣好的面容虽然不似南曦那般美丽,却独有一种岁月沉积下来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若有若无的风尘气息更是显得神秘。听得南曦微微咳嗽几声,那妇人眉头皱起,迟疑了片刻才张口道:“殿下的身子怕是不太好……”
“无妨。”
宫佳南曦摇摇头,僵硬的四肢逐渐恢复了些知觉。她的眼眸发沉,却仍旧是鹰一般的锐利。
“椛玫,本宫那时候救你,并不曾想要你报答什么。如今你生活的如意,大都也是你自己经营的。此去凶险万分,你大可不必对本宫如此……”
“殿下!”
椛玫神色一暗,眼眸里见了紧张之色。
“奴婢这条命是殿下救得,自然以殿下马首是瞻。椛玫能为殿下尽些绵力已经十分欢喜,还请殿下就不要再说这样话折煞奴婢了。”
南曦面色稍稍一变,很快恢复如初。椛玫是几年前她出去游玩时候,在街上无意撞见的。那个名动芙蓉城的宝艳阁头牌姑娘,着一身花色裙装跑过街道。原本不干宫佳南曦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南曦年少气盛,硬是在一群打手里救出了椛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