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君上,于贵妃到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
宫宇苍老的面微冷,又转头叮咛了宫珏几句,转身大步迈了出去。于贵妃依旧着一袭重紫色臃肿宫袍,珠钗满头,年近四十的她体态微见富态,却又别有一番成熟丰韵。大约是接了召便赶过来的缘故,于贵妃腰间垂着的锦带略显松弛。她面上有些许焦急神色,交叠着的双手微微用力,似乎在努力缓解心中的不安。
一进东宫便发觉气氛不对,这宫人太医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粗喘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压抑。来的路上听宫人大略将事情说了一遍,却依旧是不甚明了。
今日宫珏离开长欢殿后,于贵妃宣了负责安胎的太医,亲自叮咛嘱咐一番。又将赏赐下去的东西重新交由太医检验。晋封的大典,以及各宫嫔妃的安排,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琐碎。宫珏呕血昏厥的事情,直到宫宇叫人亲自去长欢殿请她,于贵妃这才知晓。担忧是难免,只是若说前因后果,于贵妃也不晓得究竟为何。
珠帘相撞发出泠泠的清脆响声,于贵妃回过神,下意识抬眼望向珠帘。只见宫宇阴沉着一张脸,阴霾满布的模样还是让她心生骇意。二十余年的夫妻,却从来没有将他完全看透过,是他城府太深,还是从未有过半分信任给自己。
“君上万安。”
来不及多想,于贵妃朝宫宇拜下去。长裙拖动发出细碎的轻微响动,垂在鬓角边的珍珠流苏晃动撞击在一起。东宫里依旧是静,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宫宇在椅子上坐定,明黄色的衣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盘旋着的两条黑龙。宽大的袖摆搭在膝上,宫宇微微抬了头,一双阴毒的眸子定在于贵妃身上。阴晴不定的神色令人莫名的心生畏惧。
“都退下。”
一声令下,跪了满地的宫人太医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头都不敢多抬一下,陆陆续续从大殿里退出去。于贵妃眼角的余光瞄到右后方,随行过来的宫人已经尽数退了出去,连带着贴身伺候宫宇的人,甚至连大殿的门也被带上。沉重的掩合声震得于贵妃心头一颤,她强迫自己镇定下去,双手在宽大的袖摆下交握的更紧。
沉默拉开一条冗长战线,带着绝对压倒性优势倾向于宫宇。他目光沉静,探究里夹杂了几分不满。
“孤王不想知道你跟太子说了什么。”
清脆的一声响,别在腰间的白玉瓶应声脱手。翻滚几下落在于贵妃脚边。柔和的光晕在玉瓶周围扩散开来,一圈一圈,却夹杂着几分冰冷。于贵妃眼圈通红,丹红的指甲摸索着触上那个小巧的玉瓶。冰凉滑腻的触感一路游走到心口里,浑身发软,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唇下轻咬,还是用力握住那个玉瓶。
“传闻世上最强的刀法见血封喉,巧的很,这毒药的名字里也带了‘封喉’二字。”
宫宇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于贵妃。
“七日之后,宫佳南曦返朝。孤王要你将这些锁喉散放入她的饭食里。”
于贵妃惊愕的神色带着几分悲戚,她的眼泪已经涌出来,一层层冲刷开面上涂抹的细腻的珍珠粉。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于贵妃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个小巧的玉瓶。
宫宇漠然的看着她,一手抱住她握着玉瓶的手。微微用力,那鲜红的指甲彻底合拢在掌心里。于贵妃的妆容已经有些花,她狼狈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陌生的几乎要认不出来一般。
“南曦是您的亲侄女,是您心爱之人的女儿……”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东宫里,于贵妃的话生生顿在喉咙中。她有一瞬间脑海是空白的,直到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和耳畔的嗡鸣声清晰的传来。巨大的力道使她歪倒在一旁,口腔里溢满铁锈的腥咸气息。
宫宇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面容已经接近扭曲,一双眼睛里尽是凌厉阴狠的目光,几乎要将于贵妃碎尸万段一般。宫宇上前一步,右手猛地握住于贵妃的脖颈。
“不许提她,不许再提她!”
失控的咆哮,于贵妃满脸通红,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惊恐的神色尽收宫宇眼底,他赤红的眸子,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