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看着冷衣清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湖心亭,他那微带踉跄的步履,竟与方才朱墨离开时有些许的相似之处,寒冰的星眸中渐渐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之色。
直到那个清瘦孤单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吃力地用颤抖不已的手扶住石桌的一角,慢慢坐了下来。
此时,豆大的汗珠开始自他的额上不断地渗出,而他只是紧紧抿着唇角,微微闭上双眼,默默运起化蝶功,竭力将正肆虐于胸腹之间的毒气一点点压制住。
这天毒异灭不愧是天下第一奇毒,其毒性实在是太过霸道!
饮下第一杯毒酒之后,寒冰便感到周身的血脉开始急速贲张,大有越流越快、随时爆裂而出之势。
他连忙暗暗运起了化蝶功,结果天毒异灭的毒性很快就被其压制住了。
这时,他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对自己最终能否坚持下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然而,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寒冰还是要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将朱墨诱出,并激他也喝下毒酒。
这样一来,如果自己最终控制不住毒性,在毒发之前,也有机会先除掉朱墨,为冷衣清争取逃走的时间。
同时,朱墨之死也是一个信号。见到这个信号,浩星明睿将立即开始最后的营救行动。
在喝下第二杯毒酒之后,寒冰便感觉到,化蝶功也渐渐控制不住天毒异灭了。
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他右肩上那本已有些愈合的伤口,竟又自行崩裂开来。
所以他才会故意手击石桌,让朱墨误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触动了伤口,从而不着痕迹地将这一明显的异常之处遮掩了过去。
若是只有这两杯毒酒,凭借化蝶功法,寒冰仍可勉强将毒气慢慢地聚集于丹田一隅。
虽然因为他隐族人特殊的体质,天生无法抗拒天毒异灭的毒性,故而也无法将体内所积蓄的毒,彻底地排出或者化去。
但是以他的功力,足以将毒性控制住,至少可以支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让毒性进一步发作。
然而这次他遇到的人,却是朱墨。一个对皇上忠心耿耿,对职责一丝不苟的对手。
为了彻底打消这位侍卫统领的疑心,寒冰不得不喝下了第三杯毒酒。
那第三杯毒酒刚一下肚,便犹如在点燃的柴火上又浇了一层热油,炽烈的毒焰瞬间便冲破了寒冰用化蝶功在丹田处所结下的那层薄弱的防护网,进而向他的五脏六腑不断侵袭。
就在他感到五内如焚,浑身的血管就快要全部爆裂之时,却不知从何处,竟忽然间升起了一丝清凉之气,顿时将那股正疯狂乱窜的毒气稍稍遏制住了一些,同时也给了他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于是寒冰便一边应付着朱墨,一边迅速运起化蝶功,趁毒气势微之机,再次努力将之集中控制在丹田一处。
可是渐渐地,那丝清凉之气被势头越来越盛的毒气不断吞噬消解,光凭化蝶功,他已不能控制住丹田内那股急欲喷薄而出的毒焰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化蝶功提升到了极致,虽能勉力保持着脸上的神色不变,但是胸口却因过度提聚内力,而产生了急速的起伏。
为了掩饰这一异常之处,寒冰故意用言语来刺激朱墨,令其在恼怒之下分了心神,只顾与他唇枪舌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都已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好在朱墨很快就离开了,但寒冰却仍不敢就此松懈下来。
因为左相冷衣清还在盯着他,向他追问着那些他永远也不想说出来的秘密。
不错,就让那些已尘封的旧事,都成为永远不再被人提起的秘密吧。
也许,他从未真正原谅过这个所谓的父亲,更是从未忘记过冷衣清对自己娘亲所做过的一切。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仍是无法将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人,仅仅当作是某个不相干的路人,或是一位利害攸关的同伙。
见到冷衣清在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儿子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极度的伤心与失望,寒冰的心中竟也感到了一阵难言的苦涩与悲凉。
在生与死的两边,又有什么是无法原谅和无法忘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