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百姓中的百余名清军的首领是正蓝旗麾下的一名甲喇章京。清军军制,每五牛录为一甲喇,所以甲喇章京便是清军中品秩不低的武官,相当于明军中的参将或者游击。而这名甲喇章京却是屯齐的亲卫首领,身边带领的都是博洛和屯齐麾下的白甲精锐。清军每个牛录白甲兵不过区区十余人,这次,博洛和屯齐竟是将麾下的白甲兵全部派了出来,可见对于这次战事的重视。
白甲士卒俱是三层甲胄,内里是锁子甲,中间是铁甲,外罩镶嵌了铁片的棉甲,可以有效抵御刀枪箭矢的攻击,寻常明军士卒的兵刃和羽箭根本不起作用。甲喇章京一声令下,清军士卒们掀开披在身上的大氅,露出带了红色羽翎的铁盔和背插的火炎靠旗。身形未动,就先是扔出了手中的短柄斧和铁骨朵,登时便将不远处正在用力拉拽吊桥的明军士卒砍倒了一片。
“趴下!全都趴下!”城头上忽然响起一片江阴口音的呐喊声来,百姓们虽然手脚被缚,嘴巴被堵上,但耳朵却是灵光,听得清清楚楚,加上城中出来的民壮招呼和扶携,当下男女老幼便齐刷刷的趴在了地上。
押送百姓的三百余名清军在百余名白甲的带领下风一般的冲上了吊桥,几名白甲挥舞着手中的虎牙刀、挑刀、巨斧直奔吊桥[ 的绳索,但砍下去之后却是火星四溅,这纯钢打造的锁链竟是伤不得分毫。
顾不上砍钢索的士卒如何无可奈何,白甲带领着数百清军猛攻瓮城的城门,希望一举拿下,为后续骑兵的赶到争取时间。
明军却是在倒下十余人之后,整齐划一的便向城中逃去。甲喇章京不由得大喜过望。看来明军也只能是依靠坚城据守,和以前的那幅德性没有丝毫的区别。
甲喇章京猛然一挥手臂,掌中的铁环大刀晃动的叮当作响,原意是高喊一声,激励士卒勇往直前,一举攻克瓮城城门。但手臂刚刚举起。喉咙口的话还没喊出声来,耳中就听得城头上“砰”的一声脆响,随即,额头处便冒出一线血箭,就连镔铁打造的头盔都被贯穿,身子如同是遭到了雷击一般,顷刻间掌中的铁环大刀便脱手落地。
随着甲喇章京被明军的火铳手一枪爆头,轰然倒地,清军前进的脚步随之一滞。旦随即一旁的牛录章京便接过指挥权。但他刚招呼了一声,便立刻又被城头上的明军火铳手一枪结果了性命。身在吊桥之上,和城头的距离不过六七十步,因此清军便成了明军火铳手最清晰的目标。
还没等冲锋的清军士卒反应过来,城头上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火铳发射的声响,清军士卒中包括最精锐的身披三层重甲的白甲兵都随着枪声倒下了一大批。但剩下的士卒依然在各自壮大、专达等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悍不畏死的向着城门冲过来。
不过,城门处却悄悄的发生了一点变化,原先拉拽吊桥的明军推进城去之后。瓮城城门处却是悄然显现出一支火铳兵的队伍来,按照明军中常见的三队。横向排列在城门口处,火铳上的火绳欢快的跳跃着,闪耀着兴奋的火花。却让迎面冲上来的清军猛然间瞳孔紧缩。
一阵白烟伴随着轰鸣声迸发出来,刹那间便将瓮城城门的笼罩在其中。此时,明军士卒根本不必瞄准,便是一刻不停。三队轮换着将各自的枪子不断射进雾气之中。城外吊桥处的百姓们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口中念佛,心中却是恐惧到了极点。
六轮齐射完毕,军官命令停止射击,寒风打着旋儿。很快便将硝烟吹散,明军火铳手这才发现,城门洞中,只剩下孤单的几个身影依然矗立。
其中一个身披明甲明铠的白甲士卒居中,身上的甲胄满是弹孔,却是没有鲜血流出,显然伤害并不大,但双腿上以及脖颈间却是鲜血直流,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身边的几个旗丁互相依偎,几个人却是不住的向后看去。
远处,尘烟大起,满清的大营像是开了闸的大坝,骑兵的洪流营寨的各个开口处不断的汹涌奔腾而出。
残存的几个人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艰难的挪动着脚步,甚至于连提起兵刃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但却依然向着城门洞另一侧的明军走来。
等待他们的是新一轮的火铳轰击。如此近的距离,弹丸很轻易的便穿透了他们身上的重甲,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和隐约可见的碎肉,几个人的身躯在弹雨中不停的抽搐、颤抖,直至最后不甘的倒向脚下的土地。
屯齐手执千里镜,一眼便捕捉到了人群中白甲兵鲜红的羽翎摇摆,看着他们矫健的身姿势不可挡的冲向城门处,不由得兴奋的险些跳将起来。
“骑军,快上、快上!“在博洛和屯齐一连串的催促声中,清军大营中的步卒手忙脚乱的扒开了早已打开的营寨边墙,早已等的焦躁不安的战马挺起脖子,不断的长嘶,马蹄拼尽全力的蹬踏这地面,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出营寨的束缚。
明军的炮火似乎对于这种变化有些措手不及,城头上的火炮零星的响起,但这种反击对于铺天盖地一般席卷向聚宝门的清军骑兵来说简直是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