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到有救我还存了一点希望,但听他说完我是彻底地心寒,如此说来我就算努力去完成八十一大功德的事,岂非求死?
“蝼蚁尚且偷生,既然你现在有无限的光阴,何不充实自己。只要活着总有希望。换个角度来想,你有无限的时间来解决一个问题,本就立于不败之地,难道这样都没信心吗?”夏雪宜没有感情的语气道,但我隐约感到他在鼓励我活下去。
对啊,他说得对!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反正有无限的时间,难道凭借我自己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吗?想到这里我阴郁的心情稍稍通了一些。
不过,摆在我面前严峻的问题就是生存问题。
我已被村里的人视为不祥之人赶了出来,得自己养活自己了,但是我没读过几年书,啥都不会靠什么养活自己呢?
我看着奶奶留下的店,她就是靠着编织彩扎、卖死人东西,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奶奶在这里活动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但现在却尘埃满地,遍是狼藉。
“奶奶,请饶孙儿不孝了。你的遗言我未能准守,但你放心,我会将你的纸扎铺做好,并且好好活下去的!”我走到奶奶的灵位前对着她的遗像,拜了拜。
若是我当初听奶奶的话不去碰纸扎铺,或许就没有现在的事了吧?一切好像冥冥中注定似的,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奶奶和四叔都说,若我重开纸扎铺必定死于非命,但现在都无所谓了,我成了阴阳人,如果能死于非命反而是好事吧。
此时,遗照中的奶奶目中流出一行清泪。
一阵阴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院子。我追出去,赫然看见奶奶站在院子中,皱纹满布的脸上老泪纵横,依依不舍地看着我,眼中充满爱怜。
她脚下有一团晶莹剔透的绿光,又像是萤火虫组成的云不住翻滚,最后化成无数的蝴蝶,每一只蝴蝶叼走奶奶身上的一小块皮肉,奶奶慢慢消散空中。
“奶奶!”我忍不住哭出眼泪,跑出去抱她。可是刚一碰触她的身子,奶奶的阴魂便灰飞烟灭,隐没不见。
我跪在地上,哭成傻子。
“傻瓜,你奶奶放下牵挂往生去了,有什么好哭的。你该为她庆贺。”后面的夏雪宜抱胸淡淡道,“你奶奶死去多时,只不过放心不下你,所以迟迟没有前往投胎,这时见你长大了,方始放下牵挂往生去了。”
“真的吗?”我擦干眼泪,将信将疑。回想起黄皮子想害我,奶奶的阴魂还回来找我了,我还道她要害我,原来是想给我警示来着!
夏雪宜用手指搓着我的额头,冷笑道:“我没事骗你一个小毛孩干嘛呢?你有眼泪就为自己哭吧,哼,半人半鬼的怪物!”
“哼,你也好不了哪里去。奶奶是好人,所以可以往生,你这样死了七八十年的老鬼留着世上,肯定是生前做的缺德事太多了,以至于投不了胎!”我立马反唇相讥。
夏雪宜气得浑身发抖,显是触到他的痛处,仰起手想打我,最后还是忍住了,耐心地给我解释:“但凡鬼滞留阳间都是因为有未了的心事,执念,就像坐船。船到了,鬼还有对它来说很重要的事还没完成,不肯上船,只得错过一班又一班的船次,直到魂飞魄散。八十年来,我已经错过很多船,最多还有三个月,如果还无法解开心中的执念,我就会魂飞魄散……”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鬼滞留阳间,就像一个失忆的老人游荡在热闹的尘世,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将往何处。周围都很热闹,但和他无关。他有的只是寂寞。
“冥冥中,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那个人就是你。”夏雪宜认真地看着我。
“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
夏雪宜点点头,“我需要你帮忙。”
“我可以拒绝?”我苦笑。
“好像不可以。”夏雪宜面无表情。
到现在我才大致明白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松了一口气,随即一种疲累感从心底升起。
接下来的时间,夏雪宜便理所当然在我的店里长住下去了……
我成了阴阳人,日间无法见阳光,去哪里都得将身体包得严严实实,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村里的人都将我视为怪物,不愿和我打交道,我反而乐得自在,在铺子里安心编扎纸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