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屋内的寒意越发凛冽,一旁的李莲英蹲下身来不知从哪里刨弄出来一根细长的铜质烧火棍,细细摆弄造型古朴大气的琉璃镶花炭盆中的木炭开来。
炭盆中木炭散发出细小的火苗,在李莲英的吹拂下摇摇摆摆,如一妇人如泣如诉。
“先帝一直跟我说,汉人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妇人拨弄着头上的镂空步摇,细细磨砂宛若在抚一人的手背。
妇人轻抚步摇,漫不经心说出一句话:“如果没错的话,我们应该在先帝年间就应该见过面的。”
“那时,你是老监正鼎力推荐的下一任钦天监监正,而我也只是刚做皇后不久一位战战兢兢的女人而已。”
“根据朝廷线报,先帝道光年间那场朔州闹鬼事件,是由你亲自负责平定的,可是在后来的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找不到你这个人,可惜当时我已经贵为皇太后,有些事,只要用点心思,还是能查出来的。”
方然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
妇人继续开口:“先祖皇太极,窝在那个中原人口中的蛮荒之地,却也是励精图治,扣开中原的各道天险,最终兵临城下,那个憋屈的明朝皇帝,居然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了却了残生。”步摇剧烈晃动转而平复下来:“此之谓打天下。”
“后来这天下传到了雄途大略的康熙爷手里,孝庄太后也是鼎力支持这个年幼的皇帝,一如刚才去睡觉的那个小家伙。”
“可,天下几百年能出康熙爷那样的一个人物?国内平定奸党,软禁鳌拜,国外兵临外蒙,冰天雪地之中孤军深入持续追赶奸贼。”妇人咳嗽几声:“自此这大清的天下算是完全定了下来。”
“后来,你也知道的。这江山又传到了雍正皇帝德手里,不同于先祖的骁勇善战,这位皇帝将自己一生的精力放在了守天下。”
妇人面露鄙夷之色:“那些狗屁倒灶的文人迎合朝廷,于是便有了‘康乾盛世’这一说。”
“其实在我这个自家人心中,对乾隆是持一种看不起的态度。”
“如果说先祖皇太极,康熙爷是打天下,雍正皇帝是守天下,辛辛苦苦经营这份家业,那到了乾隆手里就成了最大的败家子,数次直奔江南,说好听点叫体察民情,说不好听点就叫那挑选嫔妃去了。”
“虽然留给了嘉庆皇帝一条大清以来最肥的池中鲤鱼,可这鲤鱼再大它能盖的住这大清这块池塘?”
“想我那男人,道光皇帝。辛辛苦苦简简单单朴素了一辈子,可这清朝的痛病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全医治的好啊!”
“大清已经病入膏肓了。”慈禧嘲讽一笑:“有再多的粉刷匠都掩盖不住那股将死之气。”
“当初若没有我的首肯,他左宗棠能扛得住半数朝廷重臣给的压力?”
“我那可怜的儿子死的早,还不满二十岁就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语气突然一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去恩宠,非要去那烟花之地尝那万人踩过的野花野草。试问那三千佳丽哪个不会娇滴滴的脱光等在床上让他去开垦?我知道我选的妃子他不喜欢,可生在皇家,哪有什么自由可说?可我那傻孩子他不懂,没有联姻,他屁股底下那个座位哪能坐的舒坦坐的住?”
“儿大不由娘,再加上他爹死的早,我这一味纵容他,没想到却这样撒手而去。”
李莲英走入珠帘后边,拖住妇人的胳膊:“太后节哀啊,凤体重要啊。”
妇人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妨,哀家今天想给方大人倒一倒这苦水!”
“看着这个小家伙,我就想起我那死去孩子,两人是堂兄弟,长的都差不多,像极了我那死去儿子幼时的模样。我一边想把他当自己儿子来看,一边又在想,堂兄弟毕竟是表兄弟,他只能算我侄子,不是我儿子,我想要我的儿子,而不是这样一个替代品!”
“先帝临死还是放心不下我,害怕我这个一个妇人去把持朝政,还特意封了东宫那个贱人,与我一同辅佐年幼的皇帝,起掣肘作用。”
“那个贱人天生性子文静,生的比我好看,跳舞又比我灵动,就连那背后所站的势力也比我庞大,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兰贵人成了当今的慈禧?”
“我处处比不过她,可最后我生了儿子,而他却没有。”
“我成了皇后,而她居然也成了皇后。多年后我仔细揣摩先帝的心思,居然发现不争是为大争,而你们男人都好这一口!”
妇人笑了笑,寒意凛然:“她的那种性子,适合在男人的庇护下孤芳自赏,可万一没有了男人呢?”
“没错,我联合朝中几位重臣,架空那个贱人的势力,让她最后郁郁而终,而我也不得不将这手伸进朝廷之中。”
“可我后来又想了一下,她曾与我一同服侍过先皇,怎能由你们这种平时跪在底下的官员肆意拿捏?”妇人笑了笑:“于是,他们都不得善终。”
屋内的空气越发寒冷。
无论铜棍怎么挑拨都生不出一丝热气出来。
无论朝中哪位位极人臣的官员到处,听到这么一番话,都会顿时跪倒在地,叩首不止,瑟瑟发抖,以求保全性命。
李莲英看了看椅子上的那位年轻人还是不动神色。
妇人一转话题:“金丹找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