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其人,石广元的信和他的人品一样不靠谱。大概是他平常勾搭小姑娘用惯了花笺的缘故,写给我的这一封上也缀满了复杂的花纹,上头还洒了不少价值高昂的金粉,亮晶晶的,酷炫地差点闪瞎我的眼。
“那日我登门是受孔明之托,本欲提前告知孔明假死一事,可惜徒生变故。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计前嫌,给在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孔明思你若狂,爱之深切,你二人实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切不可因一时义气,自毁终身……”
石广元不愧为南阳名士,文中极尽吹捧之能,全文有二十余处盛赞孔明而没有一次重复,此外又花了三分之二的篇幅描述我的“娴雅大度”,将拍马屁的功夫修炼地炉火纯青,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可惜我最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文风。强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我毫不留恋地将这封充满了诡异少女气息的道歉信扔进了火炉,交代春暖看紧门户:“他要跪就让他跪着,我们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我倒要看看,他能跪多久。”
春暖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出去,我搬了张睡椅躺在葡萄藤下心中默数,还未念到五十,就听见门外传来惨厉的鬼哭狼嚎:“公主殿下,广元诚心悔改,您就忍心任由我跪在街头日晒雨淋吗!”
若非知晓前因后果,旁人还以为我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无比庆幸当初选了一处偏僻清净的宅院,否则以石广元和孔明的知名度,恐怕不出半日好事的围观群众就能塞满整条大街。
其实,跟石广元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头到尾我气的都是诸葛孔明,该道歉的也是诸葛孔明,可是他爱惜羽毛,在盛阳寨中见面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等到时过境迁了才大张旗鼓地绑了石广元来负荆请罪——说到底,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出丑的是石广元,跪堵的是我家门庭,他仍旧片衣不染尘埃地站在圣坛上,高高在上地横眉冷看我在舆论口水中沉浮。
不过是个未建寸功的“名士”,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能将一介公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任由他予取予求?
“你以前就是太把他当回事,惯出了他一身毛病。”刘曦之前并不知道我在南阳的过往,一心以为孔明对我关怀有加,如今得知真相,恨不能即刻把孔明手撕了,“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怎么这么没用,被欺负了你不会反击回去吗?就知道跟个受气包似的躲在房里!”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让人把石广元和孔明打回去?”我意兴阑珊,忍不住自辩道,“再说他们也没欺负我,孔明从来没喜欢过我,一直是我执迷不悟,一厢情愿。反正我现在已经放下了,以后青山绿水,江湖不见便罢了。”
“x!江湖不见是你以后遇到他躲着不见,还是狠狠揍他直到他记住教训,以后见到你乖乖绕路走?”刘曦好似吃了火药,言语间满满的战斗力,“再说什么叫他没喜欢过你?他要是不喜欢你他给你送风车胭脂干嘛,闲着没事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