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说,姜淮愤愤难平,未回自家府上,返去玉芙宫面见荣德夫人。
“君母可在宫中?”
“回公子,君夫人正用膳。”宫外侍女见公子淮,纷纷行礼。
姜淮面冷,不等侍女通禀,擅自走入宫中。
自吴姬逝世后,姜武独宠赵姬,修葺宫殿,加封头衔,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凡赵姬亲求之事,姜武一律应允。
赵姬受君上宠爱,把持后宫,虽无正室之名,已有正室之实,凭此诏令,莫说满朝文武心中畏之,连华阳夫人也不敢与之争锋,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午当头,高阳之下,人有倦意,赵姬用过膳,驱了侍女,上了凤床歇息。
姜淮推门,清风拂过,荡起氤氲香气,幔帐中,一女妇横躺,轻纱撩动,如有魅影晃眼。
“淮儿?”赵姬闻帷幄外传来声,睡意渐逝,取了一件绿绸帔,坐起身来,幽幽道:“你不在云书阁闻礼,来玉芙宫作甚?”
“小白回城了!”姜淮跪于幔帐外,低头轻语。
“你意欲何为?”赵姬质问道。
“君母示下。”姜淮道。
“区区一弃子,与我已无母子情分。”赵姬冷笑道:“淮儿,准你自行其事。”
“今君父大寿,小白受命回朝道贺,此时驱其出西燕,恐有险阻?”姜淮担忧道。
“西燕太平,君上渐怠,待得寿毕,你且领公卿子弟上书,君上必无为留质子而迁怒北狄。”赵姬道。
“此计甚妙也!”姜淮喜道。
他为赵姬嫡长子,父宠母爱,一时风头更胜大公子姜诸,可昔年,赵姬又诞下一子,姜白性乖巧,容貌可掬,神含灵气,与姜武年少时,足有七八分相像。
因此,赵姬独钟姜白,食则同席,寝则同床,昼夜不分,姜武更赐下黄帛五百匹,金镯,金锁,红菱绳,及一块随身玉璧。
虽为兄弟,姜淮嫉其得幸,仿佛姜白生来与自己有大仇,他在西燕一日,自己如置身梦魇,难以解脱。
后姜白被赵姬刺面,遣送北狄,姜淮欣喜若狂,谁知,一晃十五载,姜白再度返燕,他气甚怒极!
此番得君母应允,他必将姜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玉芙宫外,姜白自远处行来,琉璃瓦,红木柱,碧雕门,鎏金字,驻足宫殿阶上,忆往昔母慈子孝,承欢膝下,终日笑语连连,如人间乐土。
可如今,万物变迁,人心策动,唯独这座宫殿,依旧屹立风雨中,俯瞰万里江山。
“君夫人可在?”
“你是何家子弟?”侍女见来人佩铜兽具,不由惊楞。
“狄归之人姜白。”姜白淡道。
“姜白?”侍女错愕:“公子白?”
“公子稍待,婢子告君夫人。”一年长者应之,小步疾趋,赶往殿内。
侍女入殿:“君夫人,公子白于宫外求见。”
“本夫人抱病有恙,于宫中静养,概不见人。”赵姬冷声道:“你且打发他去,休要再来!”
“诺!”侍女领命,行至宫外,对姜白道:“君夫人生疾抱恙,不宜见客,烦劳公子请回。”
“夫人当真抱恙?”姜白问道。
侍女神色微变,目光闪躲,半响后道:“确有疾。”
“夫人之疾恐非身疾,而是心疾!”姜白惨笑一声:“容通禀,白来日再行探望。”
“诺!”侍女不敢有违。
离了玉芙宫,姜白穿行华殿,见往来兵甲禁军,点头示意,面无荣光,心无善意。
此番回朝,他受尽冷落,本欲寻君母聊以慰藉,怎想,君母竟托病不见?
一朝落难天下弃,纵有雄心母难怜!
他心寒,更心酸!
潦倒不堪落魄魂,姜白步履维艰,如这天地之间,已无其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