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咳得快断气,方铮跟没事人似的,无辜的摊了摊手,眨着清纯的大眼睛道:“我只是想采访一下你的想法而已,又没指责你造反,泰王哥哥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泰王呛咳了半天,紧张的四顾张望,又急忙将侍侯他们喝酒的两位姑娘哄赶出去,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满脸无奈的指了指方铮,泰王苦笑道:“我的胆子真的不大,你休得再吓我……”
方铮嘿嘿笑道:“泰王哥哥客气了,我是真的好奇呀,你说,为何你那几个兄弟反的反,乱的乱,怎么就你如此自在呢?”
泰王怔了怔,摇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天性吧,我自小骨子里就不喜欢与人抢东西,哪怕我再喜欢它,一旦有人要与我争抢,我也会毫不考虑的让给他。——记得我才八岁大的时候,有一天父皇给诸皇子每人赏赐了一件皮衣,皆是由番邦进贡的各地珍稀动物的皮毛所制。太子那年比我大两岁,他得到的是一件白熊皮衣,而我得到的是一件金貂皮衣,皮衣做工精美,周身暗黄,显得很是华贵,可太子见我穿金貂皮,甚为不喜,便要跟我换,并且说:‘吾为嫡长子,年后必为储君,可着四爪龙袍,尔乃皇三子,有何资格身着暗黄?’于是不由分说,便抢过了我那件皮衣,从那以后,我便心里落下了惧因,凡事亦不敢与人争,与人抢,由于惧怕,我甚至不愿在皇宫甚至京城里久待,一直云游天下……”
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泰王显得有些伤感:“我的人生其实一直过得很失败,父皇气我胸无大志,诸兄弟皆看我不起,认为我是天性懦弱,人善易欺,连皇四弟无病都不如,他至少在争储的关键之时,有勇气博一把,而且他也成功了,可我……却连京城都没勇气回,实在是惭愧无地啊!”
方铮听得暗暗点头,我就说嘛,皇家出身的个个都有病,这个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别人喜欢造反,他却喜欢逃避,一直以为他云游四海,游历天下是因为他心胸豁达广阔,却原来是不敢回京城,只能在外流浪,近乎被放逐发配一般凄惨。
做王爷的,也不容易啊,至少绝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快乐……
拍了拍泰王的肩,方铮一脸同病相怜的沉痛表情:“泰王哥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咱们有共同话题……”
泰王一楞,顿时从伤感情绪中走出,望着方铮惊异道:“不会吧?你是方家独子,应该不会有兄弟之争才是呀……”
方铮叹气道:“兄弟不争,可老婆争呀!”
“什么意思?”
“罗月娘,就是我率军去救的那个女土匪,你见过吧?”
泰王点头。罗月娘他确实见过,美则美矣,不过那脾气……
方铮拍了拍大腿,痛心道:“多好的一姑娘呀!贤良淑德,温柔婉约,端庄恬静,弱不禁风……”
“哎,等会儿,等会儿!”泰王急忙制止道:“方兄,你确定你说的是青龙山上的那个女土匪吗?莫非这世上有同名有姓之女子?”
方铮不高兴的皱眉:“胡说!我那漂亮老婆天底下只此一个,别无分号……”
泰王两眼发直道:“可你对她下的评语,貌似……好象……”
他可是亲眼见过方铮被那女土匪扔出了房门,而且痛扁了方铮一顿,就这还“温柔婉约”?
“咳,我就当她是。哎,说话呢,别打岔行吗?我刚说哪儿了?”
“呃……贤良淑德,弱不禁风……”泰王擦汗。
“对!多好一姑娘呀!不但救过我两次命,还义无返顾的爱上了我,强推了我……咳,这个不足为外人道,总之,她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可我家那正室夫人,楞是不准她进我方家门楣,现在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有家回不得,带着几百号山贼土匪,打家劫舍,艰难度日……”
泰王咂摸咂摸嘴:“我怎么听着这话怪别扭的……”
方铮一脸沉痛,叹息道:“家中不和,累的都是男人呀,现在我东一个老婆,西一个老婆,俩老婆都大了肚子,偏了谁的心都不好,等这差事办完,是先去看大老婆,还是先看小老婆,就为这事儿,我都愁得几天没睡好了,更别提将来孩子出生,若月娘生孩子赶在宓儿前面,我方家的长子却只能算庶出,名分爵位都轮不到他头上,而且我估计宓儿气愤之下没准会把月娘生的孩子一刀剁了,月娘肯定不让,于是俩婆娘在月黑风高之夜,决战紫禁城之巅……哎哟!愁死我了!”
方铮说着说着,想到家里那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儿还不知怎么了结,一时悲从中来,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眼眶很快便泛了红……
泰王见方铮说得真情投入,心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你那是一般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的香艳麻烦,亏你还好意思哭!这么多漂亮老婆围着你,你还发愁,那些没钱没权的单身汉们干脆拔刀抹脖子得了……
抬手拍拍方铮的肩,泰王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严格讲来,这根本是天下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香艳事儿,泰王打心眼儿里鄙视这个得了便宜还故意卖乖的家伙。
泰王适时转移了话题,他实在不想再让方铮得瑟下去了。
“咳,方兄,你这次下江南,差事到底办得如何了?有什么进展吗?”提起这事儿,泰王的表情似乎有点变化。
方铮本来已是愁眉苦脸,泰王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仿佛终于惹到了方铮的伤心事,两眼一眨,唏嘘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我命苦哇!我他妈命比黄连还苦!一个简简单单的贪墨税银案,抓几个杀几个贪官不就没事了吗?现在倒好,拔出萝卜带出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狗日的幕后黑手,知府抓了七个,却顶不得鸟用!现在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得,光抓了知府这事儿又结不了案,你说说,你说说,我苦不苦?我苦不苦?哎哟!我滴那个命哇,就像那黄连……”
见方铮有当场坐倒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迹象,泰王急忙制止了他:“咳咳,方兄,方兄!你冷静点儿!凡事总有解决之道,这个……哭泣终归不是男儿之态……”
“呜呜……我是一个脆弱而无助的男人……”方铮犹自嚎啕大哭。
泰王满头黑线:“…………”
劝了老大一会儿,方铮终于止住了哭泣,不时的抽噎两下,显得十分伤心。
“方兄,事已至此,可想出什么办法打开这个僵局?”泰王仿佛对这件案子很是关心。
方铮抽噎了两声,道:“办法不是没有,得看运气了。”
泰王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然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欣然道:“哦?方兄果然高才,这么快便想到办法了?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详一下,集思广益嘛。”
“现在的情势是,抓了七府知府,却只是那幕后之人放在明面上的傀儡和诱饵罢了,幕后之人很狡猾,根本不会露面,所以呢,我只能想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什么法子?”
方铮笑了笑:“人都是有欲望的,一般而言,无非是权势和钱财,当然,我是例外,我只好美色……”
“那幕后之人有什么欲望?”明亮的烛光下,泰王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莫测。
方铮胸有成竹道:“那幕后之人四年来操纵胁迫六府知府帮他贪了两千多万两税银,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这么多银子到底想干些什么勾当,但我清楚一点,这家伙肯定很缺钱花……”
“你的意思是,用银子引他出来?可是……哪来的银子呢?寻常一点小数目,他肯定看不上眼的……”
方铮神秘的笑道:“有一笔大数目的银子,大得足够令他动心……妈的!我都忍不住想干一票了……”
“什么名目的银子?”
“长江以北七省的春税,一共四百万两,由官兵押解送往京城国库,昨儿经过苏州时,我把它截下来了……”
“什么?方……方兄,你,你你又劫了一票?劫的居然是朝廷的官税?你你,你不要命了!”泰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