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王嬷嬷道:“要说起来,十几年前这桩事啊,那可真是轰动京城,那时候姑娘们都还没到这世上呢,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太太或许也是听过的?”
四太太便问她是哪一桩事,王嬷嬷便道:“嗐,便是当年武定候夫人是为了妾室闹出来的那场风波。”
四太太经她这么一提醒,登时便想起这件事来,那是十多年前,那时还没当上太后的孙太妃不停赏赐宫人及自家远亲给朝中文武勋贵做妾室。那些个美人仗着是太妃所赐,且又年轻貌美,自然对正室多有不恭敬处。有的正室夫人或是顾忌太妃,或是怕惹了家中老爷不快,少不得自已忍耐一二。只有武定候夫人素来是个爆炭一样的脾气,哪能容得这起子小妖精在她一个正室发妻面前放肆,便狠狠教训了赐到她府上的妾室一顿,定要让她立规矩。
不想,那小妾是孙太妃一位远亲家的女儿,便一状告到了太妃面前,正好那时孙太妃逼着她儿子和朝臣们吵了三年终于被尊为太后,一听竟有人敢给她这个国中最最尊贵的太后娘家亲戚没脸,那还了得。便在外命妇入宫觐见时,将武定候夫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很是给了个没脸,又给那个妾室赐了个四品恭人的诰命。
那武定候夫人被孙太后打脸之后,方一回家就见那妾室穿戴着诰命冠服耀武扬威的又来挑衅。武定候世子气不过,便要动手打那妾室,却被武定候夫人拦下,说那毕竟是他父亲的妾室,也算他的庶母,不许他动手。
直接命人在正院里用柴草堆了个高台,上面浇满了桐油,四个儿女也跟着她一起立在上头。举着火把说是耻为妾室所辱,却为强权所阻不敢讨回公道,再也无颜活着只得自焚以示不平。说着便将火把朝下一丢,引燃了整座高台,那火都烧到衣服了,万幸被武定候爷拼死给救了回来。
那武定候和夫人虽不是共过贫贱的患难夫妻,也不是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也是互敬互爱,夫妇二人甚为相得,虽也有一二个侍妾,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今见这太后赐的妾室这般嚣张无礼,竟险些害得他妻、子俱亡,顿时心头火起,直接将那小妾打个半死发卖到了个不好的去处。
也不等孙太后问他的罪,主动上表请辞说自已无能,连个小小的妾室都管教不了,致使家宅不宁,无颜为官,遂辞官辞爵,告老回乡。当今圣上倒是准了,只是孙太后气不过,强逼着圣上下旨把武定候一家给抓回来,结果此令一出,朝中半数大臣,勋贵纷纷请辞,孙太后不得已,只得放他一家子去了。
因采薇和宜芝二人并不知此事,王嬷嬷便又跟她二人讲了一遍,末了又加上一句,“当年这桩事儿闹出来后,听说各府里太后赐的那帮小妾们都老实了许多。当时咱们府里也给赐下了一位,便是硬要跟着伯爷去了福建的王姨娘,不成想去了那边后,因水土不服,没多久就染病死了。”
闲话了这许多,宜芝便问四太太她到底如何打算,四太太听了这许多活生生的先例,心中虽也有些松动,只是她受了这么些年妇德教化,总觉得她一个贵妇,在众人面前也去学那村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实在太有损妇仪妇德。仍是担心若行此举会有损她的脸面和名声。
采薇便不再多说,横竖这件事不论她们怎么出谋划策,最终还是得靠四太太自己立起来才成。
宜芝此时对她这个继母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道:“母亲已经忍了这许多年,难道还要再忍下去不成?若这一回母亲仍是忍了下来,还不知往后那边又会想出什么歹毒的主意来摆布母亲呢?对那等宠妾灭妻之人,只怕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来得有用些,其实真要闹开了,还不知谁更怕丢了脸面呢?”
王嬷嬷也说道:“这世上的事总没有个两全的,若要顾着个好名声,就得委屈自己,可若是不委屈自个,就得受着被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虽说咱们女人家名声是顶要紧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不能为图个好名声就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