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晟闻言,幽深如夜的眸中隐有波光跃动,但很快,薄唇边却是浮起一抹淡笑来。
他早看出这人性子虽然清高不已,却也并不糊涂,未必是那种能轻易给人当枪使的。
却并不急着回答对方的话,而是道:“却不知,神医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微微一扬眉,毫不客气地道:“本神医复姓谷粱,单名一个修字。”
谷粱这个姓可算得上十分稀有,祈晟闻言微微颔首,却并不介怀对方的态度,反而拱手道:“谷梁大夫。”
谷粱修那等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此刻见祈晟态度突然如此和善了不少,便反而不知该如何对他继续跋扈了。
只得抬手握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道:“王爷有话还是快说吧!”
祈晟定睛将他打量了一番,道:“敢问神医,以神医的医术,可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失明……究竟是真是假?”
谷粱修闻言,清雅的双目微微睁大,将他看了又看。他原本以为这摄政王会对自己的医术有所质疑,却如何也未曾料到,对方质疑的,竟是自己的病患?
他登时面色有些不悦,道:“这等小事,还需本神医亲自前来?”
祈晟好脾气地冲他笑道:“若非请便群医,依旧无法判断,也不敢劳动神医大驾。”
谷粱修一听这话,神情便又和缓了些。只依旧将姿态摆得高高的,颇有些不屑地道:“本神医之前已听王爷的下人说过,那病患是被人下了毒,故而双目失明的?”
“正是。”祈晟颔首,稍顿之后又补道,“实则此番请神医来,一来是一探他盲目之事的虚实,二来,盲目是真,也还请神医能助他重见光明。”
“若是中毒所致,不曾受过外部伤害,倒也不是全无复明的希望。”他态度一再和缓前辈,谷粱修便也稍稍收敛了几分气焰,思量道,“但具体还需我亲自看看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祈晟颔首一笑,“那便劳烦神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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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谷粱修便同祈晟一道出现在了汝南王府门外。
他行走江湖,性子洒脱不羁,见祈晟端然坐在一旁,便出言揶揄道:“却不知这汝南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物,竟能让咱们尊贵的摄政王如此挂怀?”
祈晟同他相处了一路,倒也习惯了这人嘴上不饶人的性子。他素来沉稳,能屈能伸,也并不计较对方的口舌之快,便只是端着茶碗,笑而不语。
正此时,便见几人由远及近,从中庭朝这边而来。
为首之人,锦衣髯须,眉眼英武,虽然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并无半点衰老之感。正是那这府邸的主人,汝南王云天厉。
而在他身后,一个年轻男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也跟着慢慢地走了进来。
男子容色绝佳,气度清贵。穿着一身月白色缀云鹤图纹玉锦长袍,身形瘦削之中略嫌单薄,然而举手投足却如同苍山顶端的皑皑白雪,格外安逸平和。
而这样近乎完美的人,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他的双眸空洞无神,细细看来,原该是漆黑如玉的眸子里,竟如同落了霜雪一般,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
谷粱修身为大夫,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端倪。再将男子细细打量一边,他侧头偏向祈晟,用极低的声音调侃道:“就是他?”
言下之意,这么个文质彬彬带着弱气,看起来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竟让他这般戒备?
不过,与其说是戒备,倒不如说是占有欲吧。倒是十分符合这个位高权重男子的作风。
听了谷粱修的话,祈晟低低地“嗯”了一声,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但双眸却一动不动地锁在云卿策的面上,半点笑意也无。
正此时,云天厉已经快步上前,拱手一礼,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说着便见旁边还多出一人,年纪轻轻便气度出尘,那容貌更是俊美如画。只是眉梢眼角都是锐气,看来却不像是官场中人。
他稍稍一顿,道:“不知这位……”
祈晟便笑着介绍道:“王爷可还记得,那位长于解毒,能医百病的南海神医?”
云天厉闻言便又将谷粱修细细看了看,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道:“莫非这位便是神医?!”
祈晟微微颔首,道:“正是。”
谷粱修自始至终都只是安然坐在椅子上摆谱,任凭祈晟介绍自己完后,才冲着云天厉一颔首,自报家门道:“谷粱修。”
云天厉当即激动得拉过身后的云卿策,道:“策儿,快来见过这位南海神医!”
云卿策被他骤然一拉,禁不住踉跄了几步,略有些窘迫地站稳了步子。他倒是十分准确地定位到祈晟和谷粱修所在的位置,恭顺而谦卑地分别行了一礼。
谷粱修微微眯着眼眸,并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末了也不拖沓,直接道:“本神医是来诊病的,其他的繁文缛节就省了吧,且让我先看看你的情形如何。”
云天厉便忙吩咐丫鬟收拾了一下,请二人在一侧的榻上坐了。
祈晟依旧坐在原处,不曾挪动位置。他神情看似平静淡然,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
谷粱修伸出二指,搭放在云卿策的手腕上,虽是在诊脉,但神情却颇为轻松惬意,教人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一丝脉象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