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阁的大门打开,木瓜正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往外走,刚刚跨出门外便停住了。一队人马聚集在门外,似乎早已经等在了此地。
光亮油滑的皮毛,健硕的四蹄在不耐的刨着地,面前那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声音之大将木瓜惊得一哆嗦,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差点跌倒,他抬起头,看着马上之人,舔了舔唇,清了清嗓子,却明显的被吓得底气不足。
“客……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刘劭康在马上弯下身子,将头凑向木瓜轻声道:“烦小二哥将马匹拉去拴好,我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不想太多人打扰。”头微微一示意,身旁的邱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对着木瓜一丢,木瓜下意识的去接,被入手的沉重感吓得一跳,扒拉开锦囊瞄了一眼,顿时双眼一亮。
“人太多了闹得慌,小二哥知道该怎么做。”刘劭康微笑着跃下了马背,将缰绳往木瓜手里一丢,进了门去。
木瓜一手抓着锦囊,一手搭着缰绳,还未回过神来,那一队人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走过,待他想要说话,回头之间已经不见了任何人影。
喉结轻轻一滑,木瓜又拉开了锦囊的带子看了看,然后咽下了一口口水,扬声道:“小豆子,过来帮卸马鞍——”
小酒正无精打采的坐在窗前发呆,突然听到马厩喧哗,往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起身奔下楼去,正好遇上符离将刘劭康等人迎了上楼,她站在一旁,见大清早竟来了如此多人,心头一咯噔,想到小侯爷临走前的吩咐,不禁暗暗的便上了心。
“好威风的马儿。”小豆子望着那匹赤色的马儿啧啧称赞道:“跟咱们后院的那马儿好像。”
“是啊。”木瓜将草料倒入草料槽中,点头道:“果真很像,不过颜色略有不同,后院那马儿颜色微微深了一些,但模样都如此威风,想来这主子也是个极其富贵的。”
“什么情形?”小酒到了马厩旁,望着那马儿,细细的看了一看,伸手一碰触,却被马儿不耐的一甩头吓得向后一退,木瓜在旁看见忙扬声道:“小掌柜小心,这马儿不像公子的马儿那般温顺,方才我就被它吓得差点跌倒了。”
小酒缩回手,望了望马厩,道:“这么多马,他们定不是附近人氏,如此早便来投宿,想来是连夜赶路而来,可有说来做什么,要住多久?”
木瓜这才想到他们给的定金,从怀中掏出锦囊递给小酒,小酒打开一看,兀自一惊,来人好大的手笔!她抬头去看木瓜,问道:“他们怎么说?”
“说要住店,还说不想太多人打扰,想来,是要包下咱们客栈,不过,也没明说,带头那人年纪不大,不过三十,说话带着笑意,可……”木瓜的身子一颤,有些不自在的道:“可总让人感觉凉飕飕的,很有压迫感。”
小酒没有说话,只凝神回忆方才上楼之人,里面有一人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衫,腰间系着玉带,白色大麾下隐隐的现出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色泽光亮,一看便知是极品,这么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金翎小城之中?他们要住店,想来不会是路过这么简单,那么,他们或许也是冲了那人而来!
怎么办?这小小的金翎城如今竟满满的全是不明身份的人氏,除了夜间借用鬼神之说搜城的那些人,白天也多了许多生面孔在城中晃荡,也不知是否是同一伙人,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拨,不知以后还会有什么人马出现,当真让人心惊胆战,坐卧不宁。手抓锦囊,小酒抬头去看二楼,渐渐锁起了眉头。
“主子!”墨渊将茶杯递到刘劭康手中,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道:“暗号已经做好,蒙将军见到,自会来见主子。”
“这家店大有问题,瞧着点。”刘劭康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然后伸了伸懒腰,道:“人来了叫醒我。”
“是!”墨渊应着退身而出,将门轻轻带上了。
在历经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之后,金翎城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之中,只不过如今百姓们的脸上多了几分对生活的恐惧与绝望,不久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鲜血淋淋的下元节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许多人的心上,街道上的血迹可以洗去,可以被漫天的大雪覆盖,然心底的伤痕,已经永远也无法抹去。
小贩们畏缩着身子叫卖,双眼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害怕下一秒那些看似与自己一样无害的面孔便会狰狞着将手中利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当无辜的百姓,甚至是依然稚嫩的孩童一个一个倒在这片街道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可信了!
生活,这就是生活,这才是被奴役被统治的挣扎在生存最底线的百姓的生活!郡守被撤职查办,当初.血洗了金翎城的相国府侍卫被通缉追拿,可是,四百多条人命,那些因为失去了丈夫,母亲或孩子的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毁灭,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做什么?”缠绵走到奚昊身后,伸出双手将他紧拥,下颌搁在他的颈窝,看着雪地中的两个粉团儿问道。
“在跟小雪狐说话。”奚昊抱着双臂紧紧的靠入了缠绵的怀中,与他一同望着雪地里的无瑕,轻声道:“随他去,他如果不找点事做,会发疯的。”
缠绵忍不住叹了一声,低下头,将脸埋入了奚昊的颈窝间,呢喃道:“他快要熬不下去了,奚昊,他的心根本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几日我给他按压穴位,看着他那浑身淤痕与密密麻麻的针眼,我都觉得疼得受不了,他却总是笑着对我说‘没事,我不痛’,我想,是因为心底的痛已经让他麻木,变得没有感觉了……”
“他喝药也不再使性子,总是端起便喝,连糖都不要,咱们都知道他的五感有多敏感,他却偏偏这样不吭声的将这种苦涩一并吞下,就好像……好像这样子,他就能好过一些……”奚昊靠在缠绵怀中,轻轻闭上了双眼,再也无法说下去。
无瑕跪在雪地上,看着雪狐奔来跑去,时不时的到他面前翻个个,那种毫无防备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快乐,每次小雪狐因速度过快而跌倒,他都会忍不住开心的笑;漆黑的瞳孔被雪光映亮,闪闪发光,一如那双灵动的狐眼,浑身的素洁在漫天大雪中几乎无法分辨,那一人一狐便那般笑着闹着,直到下一次扎针的时间到来。
不是不痛,而是,痛也必须忍受。
衣衫褪去,当那淤痕斑驳的身子躺在指下,奚昊的心不由自主的搐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