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百姓人数又有增加,九原派来的援兵送到的粮食再如何精打细算都只能再撑半个月,白山城内能够征集的粮食也已经所剩无几,看着满目疮痍的白山城,孟昶龙不禁微微一叹,回头对南宫陌道:“咱们不能再等朝廷拨粮了,一来不知会派了何人来,若又如上次一般将粮草克扣殆尽,不但是这白山城守不住,便是长野也会受到波及。二来百姓的数量在不断增加,若后备不足,只怕这城中要饿殍满地,难以周全了。”
“侯爷的意思是?”
“长野毗邻丹阳,丹阳西面相接赫博多的伊云,赫博多今年直到冬季依然盘踞在九原之外,南宫先生以为如何?”
“赫博多是北方极寒之地,冬季粮草匮乏,根本不足以自给,属下以为,他们之所以能够支撑至今,或许早有准备,囤积了粮草,但更大的一个可能性,便是有了后援,至于这后援是何人,咱们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山高路远,便是奏折都未必能够送达东都,所以,提与不提,皆作用不大。”
“靠人不如靠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侯爷莫非是想?!”
“丹阳形势复杂,因地处边境,除了朝廷派兵驻守之外,归云庄的冷秋之势力范围颇为广泛,且实力十分雄厚,此人平时做事很低调,谁也摸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而朝廷似乎也默认了他的这种存在,所以,我们若要取道丹阳,只怕是很难。”
“可若不由丹阳而入,直接走长野的话,便势必要经过怒江,那江面水流十分湍急,咱们从未来过这北方,也不知江河于这般严冬是否会凝结成冰,所以,无法下定论是否可以成行。”
“的确是个难题。”孟昶龙点了点头,然后抬眼去望那苍茫一片,旋即轻声一叹,道:“奸佞当道,可怜了将士们的一片赤子之心,不是倒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先生,本侯竟感到倦怠了,咱们大晋的江山……”长叹一声,孟昶龙摇摇头,不再说话,然入长野夺粮草的念头却一直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若横竖都逃不过,何不奋而抗之,便是死,也死得其所,无愧于心!
纷沓的马蹄一直向前狂奔,离开东都已有两日,邱壑与墨渊带着手下几人日夜不停的赶赴江铜,夜晚风雪太大,视野受限,马儿也无法前行,几人终于在一处小镇落了脚。
那裹着朱雀尊的包袱邱壑日夜都带在身边,一步未离,眼见江铜渐渐接近,墨渊心急如焚。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若到了江铜,与刘劭康等人汇合,自己便再也走不了了。
吃过晚饭,墨渊心事重重的倚在栏边望着漫天大雪发呆,邱壑在他的房间遍寻不到,想到他无论到哪都喜欢在能够看到天空的栏杆旁发呆,是以一路寻来,果然在此处找到了他。
“呆子,又看天呢。”一脚踏在长凳上,邱壑将身子一靠,与墨渊面对面坐下,也抬头去看天空,道:“黑漆漆一片的,也不知你总是看了什么。”
“看天空,看夜色,看明天。”墨渊没有低头,只望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邱壑,你说,如我们这般的人……有明天吗。”
邱壑想了想,也笑了:“或许,有吧。”
话语却如此的不确定,只因手中溅染了太多的鲜血,发觉生死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所以,愈发难以确定!刀口饮血之人,又有几人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
“邱壑,若有一天,我死了,你记得将我葬在能够看见太阳的地方。”
“哦?为何。”口中带着一丝戏谑,邱壑有些恶劣的笑道:“你如此喜欢呆在黑暗之中,却为何在死后要天天看到阳光?”
“或许,只是因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所以,向往阳光了吧。”
“那好,我便将你葬在我家门前的那颗大树下面,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必定是照射在那处的,怎样,我对你算是极好了吧。”眉头一挑,邱壑于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墨渊终于低下了头,看着那人,道:“自然是极好的,也不枉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话语拖着尾音,墨渊突然伸手将邱壑一拉,一道流矢从邱壑耳畔擦过,割裂的发纷扬落下。
“走!”邱壑手中暗器发出,黑暗中传来了几声惨叫,然后他回头叫道:“墨渊,叫程达——”话音刚落,便听楼上发出了响动,然后落下了几具尸体,正是程达几人。
“走,走啊——”见墨渊竟突然发呆,邱壑急切的回身叫他,流矢如蝗,再次压下,邱壑一紧身上包袱,探手怀中将暗器射出,然后一拉墨渊的手臂轻身而出。
“你在发什么楞——”邱壑不明白方才墨渊的反应如此迅速,却为何此刻竟这般呆傻,在他一吼之下,墨渊才回过了神来,然后与他提气狂奔,急速离去。
天太黑,根本辨不清方向,他二人跑了一路,才发现竟远离了道路,身后的追击已经迫近,而他们却连对方是谁都尚未摸清。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两道身影在林中穿梭,当墨渊抬头看着面前的邱壑时,他的心被一种极度的矛盾狠狠拉扯着。
这便是夺取朱雀尊的最好时机,他与自己都在逃命,而他却对自己毫无防备,自己只要突然动手,以两人不相上下的武功来说,必定稳超胜券。可是,身后追击者究竟是何人?若自己对他动手,他受了伤,又是否能够逃脱?
突然便犹豫了起来,如这般被追击的情形于他二人来说不在少数,然每次两人都能联手化险为夷,而这次……
发觉墨渊慢了下来,邱壑一回头喝道:“你在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死了,休想我将你葬在阳光照射之处,你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