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震天,战鼓擂动,这并非是大晋反击以来的最大一场战役,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这场仗,势必会成为狄戈尔心中一道永难磨灭的疤痕。在此之前,他尚毫无惧色的面对突然涌出的大批晋军,而下一刻,他却在自己的身后看见了那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的男人。那是一个让人见后永远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的男人,不光是因为他那顽劣不堪的名声,还因为他颈间的那条红巾和他所带的红巾军在无数的战场上掀起的滔天骇浪。
孟白炎!
竟是他!他竟带人从自己身后杀过来了!
“花都——将左翼人马拉过来——”狄戈尔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于马背上高高扬起了头来。清风走时曾在此处勘察地势警告过他,地形的限制使得这阵法出现了两处致命的弱点,便在这两翼的根部,若敌军从前方进攻可无所畏惧,但若敌人从后方切入,直击双翼,便会切断与主阵之间的联系,从而被各个击破,变成一盘散沙。当他看见孟白炎从身后出现,带兵直击右翼之时,他便知道这阵法的软肋已被其窥破了。
“花都——”他又唤了一声,见依然无人应答,禁不住心头一乱,竟于乱阵之中踩着马背立起了身来。
大地在沸腾的鲜血与嘶吼声中颤栗,那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之中,同样出现了一队颈束红巾的人马,以一员白袍银枪小将为首,策马直入了左翼阵营,一路厮杀,若翻腾的蛟龙掀起了更大的巨浪。
他们竟是从两翼同时进攻的!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又是如何绕行到后方去的?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与不解无法得到解答,狄戈尔挥舞着手中巨斧逼退了前方的进攻,然后一拉缰绳往后一退,狂呼道:“合翼!”
队形迅速变幻,前方一千多人马依然抵挡着正前方的敌军,双翼却在瞬间向内闭合,那两翼与主阵的把守士兵之间有数道拒马,皆为青竹为柱交叉固定,行动起来比木柱更为轻简快捷,竹间镶嵌带刃,能阻滞敌军人马行动,闭合之后可杀伤敌军,当初前军攻阵之时便曾陷落于此,死伤无数,而赵穆也正是被此物夹击,落入了困境。
“大家小心——”见双翼向内闭合,白炎知道狄戈尔已放手一搏。与赵穆带兵攻阵的那次不同,他们此刻是从后方而来,狄戈尔为了将他们扼杀于阵中,将双翼后撤,前方的阵营便势必会形成弱势,而现在他们的阵前汹涌的可并非当初那区区千余人马,为了将盘龙关夺回,慕枫从建州带来了八千精兵,只待赫博多的阵营出现薄弱之处,他便能将其一举攻破,以虎口之形向后吞并,而现在,正是最好时机。
“杨大哥带人切其后翼,南宫白泽跟我来——”乌骓四蹄腾空飞跃而过,径直撞入了乱阵之中,那五百人的队伍迅速分散,以扇形之势与苏翀白少卿带领的其余人马汇合,拒马从两头向内夹击,入阵的晋兵们却丝毫未退,扯开身上衣衫之后,露出了奇特的土褐色铠甲来。
拒马夹带尖刃,入阵者往往被两面夹击,被阻挡行动之后杀之,而此刻见那些晋兵入阵之后毫不退却,反而身披怪异的铠甲对着尖刃迎击而来,那些守阵的士兵们一时之间皆有些发懵。
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喝啊——”怒喝声起,那些晋兵们背背相抵,竟用身躯生生的挡住了拒马的闭合,然后突然出手,在极近的距离中反击了。
他们都疯了!
狄戈尔策马停住了脚步,见自己的手下在利己的情况之下反被击杀,他瞬间失了神。鲜血喷涌着溅染了整个大地,那些赫博多的士兵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用以杀人的利器竟突然之间不起作用了,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战争面前,所有人的生命都一样的脆弱。
一杆银枪挑破长空直袭狄戈尔而去,他恢复了神智,迎击而上,那巨斧劈下,带着赫赫啸鸣,“铛——”的一声撞在了银枪杆上。
白炎感到双臂一麻,枪杆在手中震动了几下,又稳住了。
“孟—白—炎!”狄戈尔从牙缝中逼出了三个字来,巨斧扬起,恨不能立刻劈了面前那人。
白炎唇角一勾,透着俏皮之意笑道:“多日不见,老狄你还是这么威风,还好你懂得咱们大晋的语言,要不我俩可得学了哑巴比划着来了。”
“别叫的这么亲热,我跟你不是很熟!你个无耻小子,竟从背后偷偷摸上来破阵!”一见那人嬉皮笑脸之貌,狄戈尔胸中的怒火便遏制不住,可他越是发火,白炎便越是笑得令他恼火。
“狄将军在这盘龙关也呆得够久了,不如,跟我回建州玩儿几日,可好。”白炎说完扬了扬眉,手中长枪一紧,已是蓄势待发,狄戈尔用力握了斧柄,以余光扫过身旁,见场面混乱,知道这阵法已经无法控制,是以在目测了距离之后,勒马向右转了几分。
“狄将军这是想去哪啊?”白炎口中突然一厉,只眨眼之间,他拍马一纵,发动了攻击!
“不得了了,晋兵已经攻入阵营了!扎木达——”声音戛然而止。
扎木达惊疑不定的看着营帐边慢慢倒下的人影,向后一退,当听见急促的脚步已到帐外之时,他抽出弯刀返身便奔了赵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