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晚风渐停,有剑悬于湖心亭,有人悬于剑上。
南宫无情。
目视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离开,他还在低头回味着对方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
“为什么要刺杀你们?这句话,你自己去问花无凤去。”
只有活人才能回答,从一开始这几个刺客就没有杀花无凤的意思……
流云归鞘,人归客栈。
钟无悔倚靠在窗边,眺望远处灯火阑珊的夜市。南宫无情坐在酒桌边,不言不语。
沉默如潮水。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花无凤猜猜缓缓开口:“可愿听一个故事?”
钟无悔半个身子站在屋里,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嘴里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外边传来,有些玩味,“洗耳恭听。”
花无凤瞥了眼南宫无情,后者点点头,这才缓缓说道:“三年前有一白衣剑客曾来过这川郡,郊外萍水相逢一女子,那女子生的沉鱼落雁,又是单独一人行走在河畔边上,这便引起了路径此地的马贼的歹念。剑客路见不平,自当是抽剑救人,后来得知这女子竟是百花谷谷主的女儿,不喜成日呆在谷里才逃出来游玩。这以后剑客和少女便结伴而行。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也算落得自在,直到有一天……”
花无凤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缓缓才说道:“他们遇上了毒师欧阳烈,这欧阳烈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乃是西荒渗透到天南的一个间谍,其行踪飘忽不定,常人就算想找他,也不可能。白衣剑客遇上了这人,当然不甘心就此放过,一个人撇下少女偷偷跟上了欧阳烈,两个人大战了一场,结果白衣剑客大败而归,少女发现他时,剑客已经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后来为了救下剑客,少女连夜摸回百花谷,偷得一些珍惜药材以后迅速赶回,可就在这路上……少女却遇到了西荒三魔。后果可想而知,少女为了保护药材没有反抗,事后将药材送到剑客身边,等剑客痊愈之后便自行了断于溪水边。”
说道这里,花无凤已是眼角噙泪,终于叹气道:“那白衣剑客就是我,少女就是百花笑,今晚来杀我之人百花迟的妹妹。”
南宫无情终于动容,举起酒杯一口饮尽,试图以酒劲压住心中怒气。
一身青衣的钟无悔缓缓转头,面色颇为凝重,语重心长道:“凤哥儿,你欠人家的还不清啊。”
花无凤低头苦笑,不再言语。
从窗边走来,钟无悔边走边说:“老爷子曾经说过,咱南山的剑客从来不欠人恩情,借三还七,滴水涌泉,你还不起,我们四个一起总够了吧?光杀这三人报仇还不够,得亲手把这三个人的头颅放在笑姑娘坟前当酒樽。最好凤哥儿还能给笑姑娘一个名分,只是如此……却也换不回她的性命了。”
叹佳人痴心尤甚,恨疯魔万死不足。
三人忽然同时抬头望向窗外。
此时,有枪自西南来。
一往直前。
花无凤远远看着急速掠来的惊蛰神枪,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枪仙离渊!”
一身黑衣的南宫无情提剑挡在两人身前,脸色愈发冷静,剑气升腾,如鼎沸之水。
花无凤重伤未愈,别说是仙人一枪,就算是屋子里头两个银玄师弟的一剑都未必能挡下。钟无悔修为虽然与南宫无情相差无几,但在剑道上的造诣远不如后者。此时此刻,如果屋子里有能够挡下这一枪的人,一定就是南宫无情。但无论能不能挡下,南宫无情都必死无疑。
可死有何惧?南宫无情以南山名剑闻名,岂会怯战?你是新教枪仙如何,能让我南宫无情死上几回?
流云剑出鞘。
钟无悔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
两个人都站在了花无凤身前。
却有一剑先于南山剑出鞘。
剑歌枪鸣,风生水起。
黑云散去,月光得以重现,泼地如水。
那剑客恰好站在月光下,濯濯如新出浴。
遗世独立如羽化登仙。
那面容平凡的中年剑士飘飘然凭虚御风,手上倒提一柄木剑,背对着花无凤,也不知是何表情。
一手枪法登峰造极的枪仙离渊淡然开口道:“许三败?”
花无凤怔然,居然是这剑客来的老板!虽然早有听闻老板小有名气,却曾未想到这老板居然是个可以和离渊分庭抗礼的仙人。
那穿着破布麻衣的酒家老板弹指有三,枪仙离渊后退有三步,前者脸上有些笑意,“我这许三败的名头却不是你能唤的,世人知你枪道第一,却不知我这剑道第三犹在你之上。”
许三败,平生出手有三,未曾一胜。